华真后退几步,喘着气调息。
执心本来胸前有伤,适才这一遭他自身由于血脉搏动加快,伤口撕裂,胸前道袍也见了血。
华真看着执心胸前的血笑了一下,背手而立:“呵,道友,你何必为了两个小妖拼死呢,我们同道相煎到要让他人痛快了。”
执心略加思索,随即摇摇头:“彼此彼此,若非道友执意为难贫道也不想与你道法相拼。”
华真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往当空一掷,一面妖灵幡正对着黄快与小耗子。
“师兄!”华青大惊失色。
执心也是心下一骇,双足一点便要去收了那幡,华真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从半空里将他截下:“道友莫怪我出此下策,等我收了这两个小妖再向道友请罪。”
华真这算盘打得到好,他与执心交手多时,自然知道自己胜不过执心,索性先发制人,收了两个小妖,到时候执心总不能杀了他吧。
随着妖灵幡的转动,黄快呲牙瞪目,一张脸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俊逸,小耗子比他更难受,手脚抽搐眼看着便要化作鼠形。
“噗!”
是华青飞身而起,咬破舌尖,一口血吐在了妖灵幡上,妖灵幡失了威力“咚”地一声掉落在地,随即“噗通”一声,华青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师兄!”
半空里交手的两条人影倏然分开,华真落在地上踉跄了几步,对着华青怒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白教了你这么久,你这是要我陪你死在这儿吗?”
执心冷眼看着他二人:“今日已是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相安无事。”
华真只一味地瞪着华青,似是极为失望:“若不是你怎害我今日颜面无存,你回去禀告师傅,华真十年内再不回苍无派,免得给他老人家丢脸!”说完,把眼一闭旋身遁走了。
华青一时间很是茫然,他转头看着小耗子,半天欲言又止,最终他冲执心一施礼,然后也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执心收起剑,道袍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口中念咒破拘妖阵放出黄快,又一手拎起早已昏死过去的小耗子。
终于打发了那棘手的师兄弟二人,两个小妖一个不少,玉暖也回来了,可他心里那股不安依然没能消失。
黄快从阵法里出来后又活蹦乱跳的了,在房梁上爬上爬下。
执心沉默地为小耗子和玉暖疗伤,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放在桌子上,然后便枯坐着。
“喂,臭道士,施小公子给你留了封信。”黄快从房梁上吊下脑袋,正跟坐着的执心脸对脸,他看见执心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执心: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三丰:我也母鸡啊,蠢作者又放飞自我了
蠢作者:……
第46章 南海莲子,五浊之处
执心不怪黄快没早点儿交出信来,也不恨华真师兄弟绊住他让他没能早点儿去追郭三丰,更不怪郭三丰不辞而别,他只是突然觉得心中茫然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他从未见过施兰亭或者郭三丰的字迹,但他直觉那封信确是郭三丰所留,那字笔势奇特,不甚端正,其中还夹杂着他不认识的怪字,但彷佛写得极为认真,每一笔都不遗余力。
同时留下的还有一包银两,正是郭三丰用两张符从知县大人那里换来的。
玉暖昏迷了数天还没有醒的迹象,执心只好把他托付给黄快照看,被黄快挤兑了几句又要了拘他的布袋方答应。
那布袋便是道门中人常用的乾坤袋,可大可小伸缩自如,虽说用处很大却算不上什么宝物,他也管不得黄快要来何用。
执心缩地成寸,回青羽山闭关密室中取出清风派至宝——一颗南海莲子,师傅临终前告诉他此物待得道飞升之时方可用,他将莲子衔在口中,飞身直上九霄而去。
朱雀神君闭着双目将赤/裸的身躯泡在冰冷的池水中,舒展的身躯如同冰玉雕成,只不过其上布满伤痕却是白璧微暇。
红翡跪在一旁,拿着把翠玉梳子为他梳发。
他突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我这朱雀神宫还真是人想来就来的方便之地。”
执心静静地站在朱雀神殿里,他等了半个时辰,整个朱雀神宫寂静无人,竟也无人阻他遣他,这一遭实在容易得古怪。
“你来此作甚?”空无一人的殿上突然传来陵散人的声音。
“施兰亭不见了。”
“……你去找便是,你来我神宫难道是怀疑本神君拘了他来不成?”
“非也,我知上仙高义,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
“废话少说!”陵散人有些不悦地打断他,被道破糗事不免又气又窘,“你可知施兰亭魂魄散落异处另有际遇?”
“……是……”
“那不就结了,何处来的便向何处寻。”
执心面有疑色却不敢不敬,恳切道:“还请神君言明。”
“这么笨!你若寻不着他便放他去。”
执心突地觉得陵散人的气息消失了,复又开口道:“神君留步,我还有一事?”
陵散人静了一霎:“我已知,你去吧。”
执心不敢再多言,只得出了神殿,却蓦然发现外面有一个红衣女仙。
红翡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也不说话,一张手,便有一个酒壶和一个玉瓶飞至执心面前。
执心把那两件东西接在手上,这酒壶他识得,便是往日陵散人常带在身边的。
“壶里是玉泉水,只怕到了下界效力会少许,你可辅以极寒之药物,浸泡伤处便可愈合,玉瓶里的玉膏涂在伤处。”
执心向红翡一施礼:“多谢女仙。”
红翡朝他略一点头,又道:“我这里还有一句话,你们莫再来朱雀神宫了!”
执心拱手施礼而后飞落下界,他回望南方天空,正是七宿黯淡无光……
他给尘心飞鸟传信,借白连的雪莲花瓣,加入玉泉水中,玉暖泡了三日才醒转,得知哥哥不见了,先是无声地哭了一通,而后说出一番话来到是让执心对郭三丰的去处有了计较。
“在去日月山之前,我听见哥哥和……”玉暖停顿了,把脑袋埋低了些,“哥哥和陵散人说话,他说他不是施兰亭也不属于这里。”
执心突地想起郭三丰曾问过他魂魄不全投胎会如何,他不是不相信郭三丰的存在,只当是施兰亭的魂魄没了生前记忆在世间飘荡久了生出来的另一个人的神识,如今想来,难道施兰亭的残魂投过胎?
现下郭三丰不在,他居然事事不如意,刚进入地府,便被一群小鬼拿铁链锁了拉到十殿阎王跟前。
转轮王上下看了他一眼,屏退两旁,板着一张幽黑的脸孔:“真人闯我地府所为何事?”
执心一躬到地,抬起身子又拱手施礼:“贫道执心,今日贸然来此乃是有事相求。”
“我观真人仙根已满,可是想知今世寿岁?”
执心再次一躬到地:“我有一故人二十年前投胎,我是为了他的下落而来。”
“哦?”转轮王从殿上下来,走到他跟前,“我也并非不通人情,若是为着真人我倒可以通融,若是为着他人么,却通融不得了。”
执心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物,此物一现,本来阴森的阎罗殿立时光明普照,转轮王的脸都亮了。
“贫道着实想知道这位故人的下落,还请转轮王通融。”
转轮王的脸并不是被那颗莲子照亮了,而是他换了一张脸,如白面儒士般,他接过那颗莲子,一笑也是如沐春风:“真人对故人的赤诚之心到也难得,不知是何人能得真人如此垂青?”
“秋棠县施兰亭。”
“哦?是他!”转轮王面上很快滑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随即又换了张脸孔,“此人我到识得,今世当是他的第十世,本该寿终正寝飞升得道。”
执心垂头,低声答道:“正是他。”
转轮王沉吟半晌,脸孔“唰唰唰”跟翻书似的又换了好几张:“他寿命未尽便魂飞魄散,确有一缕魂魄来我地府,我便遣人送他回去,但是那缕魂魄不知怎的又不见了,我道是他另有机缘呢。”
“怎的会不见呢,在何处?”
“该是五浊之处。”
“啊?”执心怔了一霎,思绪转得飞快,他冲转轮王一施礼,“多谢!”随即身形一动,便往五浊之处寻去。
“魂魄会留在他生前眷恋的地方?可惜过去的施家不是,现在的施家也不是。”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黄快这番话突然就让郭三丰醍醐灌顶了,他又回想起施家祠堂里的那点抓不住的感觉,就把这些东西串起来了,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那就是在他来的地方啊!
他使用分魂术之时,是留了一小部分魂魄在肉身里的,怪不得在他穿到这里之前曾看见爷爷正在拿他的肉身作法,如果他肉身里没有生魂的话那他早就shi定了,爷爷也不会作法啊。
对,肯定是这样!
这样条理清晰抽丝剥茧,郭三丰想通了这点简直想对着镜子膜拜自己,他一脸兴奋地望着执心张了张嘴,却突然又闭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