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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变成魅魔以后 番外完结 (黑糖煮酸梅)


  国王对我讲述的少量邪恶行径不置一词,他只是时不时点头,为我的讲述时而惊叹,时而感慨。等我九假一真的故事告一段落,他抚掌叹息,对我温和地笑了起来。
  “你一定很爱他。”他说。
  昨天见面,国王说得没这么直接,谈话中心也在雷歇尔身上。今天国王单独对我这样说,我才有了点见家长(?)的实感。这奇特而微妙的感觉让人挠头,让伪装不好意思这件事变得容易了许多。
  “我很高兴,真的。”国王说,“父亲母亲……一直觉得亏欠了他。我们一直希望他能过得好,见到有人能照顾他,我便安心了不少。”
  我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应该说是他在照顾我吧。”
  “看得出来,他对你影响很大。”国王的眼神飘向窗外,像在追忆自己的过去,“在我们的生命之中,总有一些人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这说法像一块石头扔进池塘,我的记忆之湖也被扰动,泛起层层涟漪。关于雷歇尔的回忆如此之多,要想死前跑马灯,恐怕等我尸体冷了都跑不完。我晃了晃脑袋,驱散翻腾起来的种种过往,说:“您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老人回过神来,转头看我,好像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您关心他,还有先王陛下与先王后陛下,都一样深深爱着他,不是吗?”我说,“我能给他的爱与关怀,毕竟与亲情不同,您的愧疚与希望,只有自己告诉他才行,我无法转达。”
  国王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接着,他苦笑起来。
  “已经太迟了,我们之间横陈着大半辈子的时光,时间能让至亲变得陌生。”他说,“如果父亲母亲还在,或许隔阂还不会如此难以打破,只是……”
  老国王无奈地摇头,没有在说下去。
  我保持着沉默,半晌,他才再度振奋起来,对我赞许地微笑。
  “我这样不称职的家人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但你还没有。”国王鼓励道,“请连同我们的份一起,照顾好他吧。”
  这样的祝愿,要是来自伴侣的家人,那和婚礼上的祝福也差不多吧。
  我应当露出感激的神情,最好感激中透着羞涩,羞涩中流露振奋,神情自然,倾情演绎——可惜我实在有点儿,怎么说呢,有点儿尴尬,导致表现相当不自然。国王面露困惑,我抹了把脸,放弃了挣扎。
  表演结束,我抹完了脸,表情全无,片刻后又变成了似笑非笑。这神情师从雷歇尔,咱们这一脉的黑巫师别的不说,用脸开群嘲的技能绝对顺溜。国王错愕地看着我,茫然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吗?”
  “你的意思是,‘从哪里开始有破绽吗’?”我贴心地翻译。
  国王直愣愣地看着我,隐隐透出怒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叫人把我这出言不逊者叉出去。但他直愣愣地看了我两秒钟,意识到我没在耍诈,那张老脸上生动形象的困惑与怒气便消失无踪。他诚实地点了点头,问:“是在我说‘他对你影响很大’的时候吗?”
  “不——虽然在主物质位面、图塔隆王宫里企图诱发和阅读一个前黑袍法师的回忆,即使是你也太过自负。”我耸了耸肩,“之前那一句,你就露出马脚了。”
  国王,或者这个披着国王外形的东西,对着我歪了歪头,拿老人家的脸装无辜实在没有一点观赏性。我无语地移开目光,他呵呵一笑,褪下了这层外皮。
  一个身穿礼服的男人出现在“国王”刚才站立的地方,他看起来陌生又平凡,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只是一双爬行动物似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许多变化成人型生物的龙族都有类似的眸子,不过眼前这一位的本体,比起龙,恐怕更像蛇一些吧。
  懒惰的魔鬼主君,以维克多之名行走地上的麻烦人物。
  “我真想不出来出了什么问题。”他饶有兴趣地说,“我跟昨天的国王有什么差别呢?无论外表、声音还是说话的方式,都没有什么差异吧?”
  “你称呼先王、先王后为‘父亲、母亲’,而不是‘父王、母后’。”我说,
  “他昨天也这么说。”维克多挑了挑眉头。
  “他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对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这么说。”我纠正道,“但今天,这位国王陛下可是在对哥哥的半精灵平民情人说话啊。”
  “国王追忆过往,情绪激动,在你面前一样忘记了正规称呼——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吗?”魔鬼好奇地问。
  “那样的话,国王就不会一直那样称呼他的哥哥了。你模仿了昨天国王与雷歇尔的对话,于是不清楚国王要如何在第二人面前称呼雷歇尔,所以才一直用‘他’来代指,不是吗?”我一针见血道,“在正面情感的细微表现这一方面,魔鬼恐怕永远无法完全掌握。”
  魔鬼主君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它笑得相当开怀,似乎扮演国王与被我拆穿都一样有趣,我却很难与它同乐。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问:“看在我娱乐到你的份上,可以提示一下有何贵干吗?”
  “当然是来帮忙呀。”维克多说,说得和真的似的,“你们不是完全没进展吗?”


第39章 魔鬼的拜访
  维克多一脸诚恳地看着我,魔鬼的表情没有半点参考价值。我怀疑地看着它,它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哀叹道:“不久前我才展示过我的诚意,你的怀疑真令我伤心。”
  “如果你又要老调重弹,那咱们可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我摊了摊手。
  “怎么会呢?情况不一样了啊。”维克多说,“事到如今情况已经相当明显,‘亲情’对你的老师来说无关紧要,此路不通,前途无光。是时候想想后路了,不是吗?”
  它停顿片刻,觉察出我的不以为意,又说:“你总不是那种盲目乐观的人吧?”
  我当然不是。
  只是,我也不觉得此路不通。
  我站在图塔隆王宫的东塔楼中,身处雷歇尔婴儿时期住过的房间。从窗口看出去,王都的一切都在脚下,人群在街上来来往往,如同一群蚂蚁。黑色的王室旗帜猎猎作响,图塔隆王室以黑色为贵,窗外的旗帜也好,王族的服饰也好,这间房间里的许多布置也好,都是这个颜色。
  凡人建造的塔,与雷歇尔的法师塔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我站在这里,却能感觉到微妙的相似之处。雷歇尔的法师塔内有着许多黑色的东西,像是地砖、一些植物、书桌等等,当颜色对物体的实用性没有影响,他倾向于把一切都弄成黑色。过去我认为那是黑袍法师的某种癖好,现在看来,倒不见得是那个原因。
  我的老师喜欢(尽管他多半不会承认)黑色,他有一把悬浮的座椅,他喜欢身处高处,俯视众生。婴儿床的位置挺高,玩具与天花板的基调也是黑色,在很多很多年前,雷歇尔的父母亲或许曾抱着他来到床边,眺望他的国土。
  要说图塔隆不曾在雷歇尔身上留下痕迹,那一定不是真的。
  我依然对“亲情”的作用心怀期待,我不是盲目乐观,而是谨慎乐观。
  当然,对于一个魔鬼,就不必剖白这么多。
  “如果这真的没半点用处,我的老师不会留在这里。”我简短地说。
  “你可真信任他。”
  “就算我不相信他的人品,至少我也相信他的脑子嘛。”我笑道。
  “这倒是,谁能怀疑一个传奇法师的智慧?”魔鬼主君话锋一转,“但是说不定比起你来,他反而没那么有信心呢。”
  这魔鬼言辞闪烁,企图暗示雷歇尔新增了什么契约。它已经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图塔隆结界的核心地带,当然也可以分身出现在外出打猎的雷歇尔面前,取证难度说不大也不大,说不小也不小。
  如果我和雷歇尔能够彼此信任,充其量就只是彼此询问一句的事情。可惜信任源于了解,正因为我了解雷歇尔,我才不会一厢情愿地信任他。
  “谨慎当然比盲目自负来得好。”我不接茬,只按照字面意思回答,“既然如此,我更相信他的解决方式了。”
  我们你来我往,含糊其辞,谁都不露口风。过了不久,维克多对我举起双手,颇有风度地后退一步。
  “也罢,就到此为止吧。”它说,“其实我今天来这里,只想试试图塔隆的防御——就像你说的一样,哪怕是我,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也难免感到吃力,法师协会和撒罗神殿都看着这儿呢。连张开法师之眼都会触动警报,这里对施法者真是不友好。”
  我心说信你才怪,何况这货算哪门子施法者,让魔鬼头疼的是异界生物监控结界吧。维克多对我道别,转过身去,作势欲走。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我对着它的背影问。
  “你指什么?”魔鬼装模作样地转过头来。
  “让雷歇尔——连带不幸被牵连的我——留在主物质位面的方法。”我说,“双向正面感情,没有别的替代品吗?”
  “你不是相信雷歇尔的判断吗?”维克多反问,“要是有替代品,或者说有‘存在替代品的可能’,我猜大名鼎鼎的雷歇尔,一定不会白白在此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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