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雨却迟迟没有落下。
岳亦楚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飞驰在天上。一个黑衣男子抱着自己,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像鸟儿一样,飞速划过低沉的天空。
他惊了一秒钟,随即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好大的胆子连郑国国师都敢抢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开始不住地挣扎。
那人完全不理岳亦楚的挣扎,双手像铁箍一样有力环着岳亦楚,让岳亦楚根本挣脱不开。
岳亦楚抬头可以看见那人的下巴,男人专注地看着前方,脚下生了风般前行着。
岳亦楚心想,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别以为我什么都不能做!
这么想着,嘴中喃喃念起没人听懂的语言,像久远的歌声。
“砰——”的一声,那人怀中炸出一团彩云。黑衣人惊得松了手,岳亦楚从空中坠落。
那人在下一个时刻追了上来,想要接住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的岳亦楚。岳亦楚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一把推开那人,换来更快的速度。
下面是郑都长吉的城墙,眼看着岳亦楚将要摔在城楼上。
谁知这个时候,岳亦楚又念了一个咒语,他的身旁开始围绕着温柔的风,那些风轻抚着他的衣袖,岳亦楚逐渐地不再下落,而是慢慢漂浮着下降。直到少年两只脚稳稳地站在城楼上。
少年紧绷的心松下来,做了个胜利的姿势,但随即皱起了眉头,他发现那个黑衣人也落下来,就在他的后面。
“你是谁?干什么抓我?”岳亦楚缓缓转身道。
“浅,是我。”天边一道闪电划过,映出那人的脸,极美,也许是闪电的关系,显得极其苍白。
“你是谁?”少年又问道。
男子眉宇间的忧郁更深,他深吸一口气道:“浅,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夜琏啊!”
“夜琏?”岳亦楚歪头想了半天,忽然拍手道:“啊——”
男子一阵欢喜:“你想起来了?”
“修罗鬼族太子漆夜琏,两千年前只身一人深入龙族腹地,与冥帝大军里应外合,打得龙族没有还手之力。”少年娓娓道。结尾又加了一句:“嘿,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鬼族太子!”
夜琏叹了口气,走上前抓住少年的肩膀:“浅,我知道你怨我,那时,我也是迫不得已。”
少年抬头冲漆夜琏眨着眼:“你所说的浅,难道就是你的情人青浅?那个东青族最后的族人。很多人说他才是东海之战的原因,因为龙帝囚禁了他,但你却没有救他,反而将他杀死在雨台。啧啧,果然鬼族人阴狠啊!”
“浅……”
少年伸出食指,指向漆夜琏:“可惜,你口口声声说的青浅并不是我。”而后他又将手指指向自己:“你为什么说我是青浅?难道他和我长的很像吗?”
夜琏瞳孔收缩,抓着岳亦楚的手用了劲力。少年吃痛,闷哼了一声。
“你不是浅?”漆夜琏道,“那为什么你跟他长的这么像?”
少年咬牙忍痛,嘴上却是笑着:“太子殿下,你这话有语病,不是我跟青浅长的像,而是青浅跟我长得像。我本以为自己这相貌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天生丽质……嘿,没想到两千年前的古人竟然有幸生得我这副举世无双的相貌,他可真够幸运的。”
漆夜琏的声音有些绝望:“你不是他……那……那你是谁?”
少年挣脱开漆夜琏的束缚,向后退了几步,拍拍胸脯道:“我是伟大的咒术师,岳亦楚,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记住我的名字,等到以后好跟人吹嘘哦!我可是要做伟人的!”
漆夜琏却有些失神,他向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你不是他……竟然不是他……”忽的,漆夜琏抬起头,闪电划过夜空,他的目光阴狠:“我不相信,你怨我,是不是?你不想见我,是不是?”
雷声震过,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下,像人的眼泪。
两人站在城楼上屋檐下,一时间听着淅沥的雨声,没有人说话。
岳亦楚耸耸肩:“那你要我怎么证明我不是青浅?”
漆夜琏不知在想些什么,低低重复着岳亦楚的话:“证明……不是……”
“嘿,真是疯子。”岳亦楚白了一眼漆夜琏,转身欲走。突然,一直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岳亦楚回头刚要开骂,漆夜琏猛地将他扔进雨中。
大雨如注。
屋檐和城墙的哨口有一段距离,岳亦楚被漆夜琏震得跌靠在墙壁上。此时是深夜,又下起大雨,城楼之上除了岳亦楚和漆夜琏以外,没有其他人。
第三话
漆夜琏恍惚中,突然想起在似乎离现在很遥远或是很近的从前,他也曾将一个少年推入水中。那次的意料之外,茫茫无尽头的大海中开满纯白色的芙蓉。那是天空云朵的颜色,白得炫目。也许在那时他就已经恋上那抹纯白,只是当时的自己没有发现。到后来,物是人非,悔恨到骨子里的麻木。
然而这次,没有意料之外,也没有意料之中。
当他将少年推入雨中的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能看到一片,不,一株就够,能看到一株芙蓉绽放……
然而,岳亦楚似乎是被雨水呛到,扶着墙头猛烈的咳嗽着。雨水冲刷着他艳丽的脸,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说不出的凄美。
漆夜琏只觉得心中一块抬高的地方骤然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岳亦楚浑身湿透,无力地靠着墙滑下,整个人跌坐在积水里,溅起水花。他刻得愈发剧烈,皱着眉头,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水已经迷进他的眼睛里,此时的岳亦楚,双眼迷蒙,毫无焦距地盯着地面,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般无助。
漆夜琏缓缓后退,重重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阴霾的天空。什么都没有,那人身边,什么都没有。坐在雨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少年,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株洁白的芙蓉……
将漆夜琏的思绪拉回的,是飘散在湿气中的血腥味。
他看见少年坐在雨里大口咳着血,在像被水洗过的衣服上晕开一朵嫣红的花。
岳亦楚抬瞪了一眼漆夜琏,无比艰难说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吐血啊!”
漆夜琏皱了皱眉头,伸手一挥袖子,少年人已经稳稳地落在自己怀里。
岳亦楚身上的衣服紧紧粘着身体,身子单薄地似乎一捏就会碎掉。他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牙齿上下打架,却还不住地叫:“冷死我了冷死我了……”口中红色的液体还在顺着嘴角流下,岳亦楚用手一抹,而后全部擦在漆夜琏的黑色衣袍上。
漆夜琏眉头紧皱,盯着岳亦楚不发一词。
“反正是黑衣服,看不出来的!别那么小气啦!”岳亦楚声音颤抖着说。
“你……有病?”漆夜琏突然说道。
“你才有病呢!你们全家都有病!”
“不,”漆夜琏伸手戳了一下岳亦楚的胸口,岳亦楚疼的身子一颤,“我是说,你这里有病?”
“嗯,先天不足。怎么?”岳亦楚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知不知道……”
“活不过二十岁,是不是?”岳亦楚抢先道。
漆夜琏道:“没错。”
岳亦楚猛地推开漆夜琏,摇摇晃晃地扶墙站定,嘴角上扬。漆夜琏看到,少年的笑容无比凄惨。
“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拼命的学咒术,拼命的学六韬三略。反正活不了多久,我要活出自己的价值,让世人知道,神州大地曾经有过一个岳亦楚!”
“然后你就以色侍君?”
“呸,说得这么难听,只是让郑帝小抱一下而已。”
漆夜琏皱眉道:“如果我不赶去,你就要跟他上床了。”
岳亦楚看着漆夜琏,眼睛中眨着天真的光:“怎么了?不行么?”
“你知不知道廉耻?”
岳亦楚嗤笑道:“‘廉耻’?廉耻是什么?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能……能让我多活两年吗?”说到最后,已经是目光暗淡,声音渐低。漆夜琏身子一震,说不出话来。他是鬼族,有上万年的寿命,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是人族,本来如蝼蚁般渺小的人族,每个人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可以活,而他,就是连这短短的几十年还要打个折。
“我这次来到郑国,刚有了一点功绩,却全让你给毁了!我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杀了郑帝,这郑国我是决计不能再呆下去了,没有郑帝撑腰,朝中大臣各个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你没有找到人,还要赔上我。如今你让我到哪去?”
“神州大陆上人族的国家这么多,你到哪去都可以啊!”漆夜琏道。
岳亦楚伸出手指,指着漆夜琏的鼻子道:“我要你负责!”
漆夜琏耸肩道:“你要我做什么?”
岳亦楚放下手,旋了一个圈落在漆夜琏怀里。
“其实……也没什么,我要你负责带我去离国。”
岳亦楚说完,闭上眼昏睡过去。
雨还在下着。
长吉城最大的客栈上房,这天早上显得无比吵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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