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今天这又是什么呐。
“公子,公子!快下来,我身上有好吃的,要趁热吃!”阿团活泼的很。
云隙抬头瞧了瞧他好不容易爬了一点枝茎的,上面的素瑾兰在风中花枝招展,好像在向他炫耀,他永远都吃不到了。
唉,叹口气,云隙慢慢朝下面挪。
阿团直起小腿,抱下来小蜗牛,将他放在自己用花瓣铺成的小床上,然后扭过头兴奋的给云隙瞧他身上的东西,高兴的给他介绍,“碳果木烤羊腿!听说是鬼刹帝的晚膳!”
云隙一撩眼皮,每根刺上扎着指甲盖那么点羊肉块儿,唔,这就是传说中的羊肉串,不,羊肉串球吧。
“上面那三块是五香的,我偷了作料,中间两块是辣的,我沾了麻椒,还有十三香的,公子公子,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啊!”
云隙张开软软的小嘴,“啊~~~~嚏~~~~”
阿团,“……”
阿团伤心的看着一直颤着触角打喷嚏的小蜗牛,只好离他远一点,捧着炭烧羊肉吃起来。
远处,伫立在晚风中的阁楼上响起一连串幽静亘远清脆的铃铛声,细密的铜铃铛坠在阁楼檐上于暗蓝色的夏夜中随风摇晃。
阿团捧着羊肉块坐在拇指粗的木枝上,顺着云隙的目光穿过高空阑珊的花枝朝遥远的那头望去。
阁楼前站着几处身影,模糊看不太清楚,夏风吹着阁楼上的人衣袖翻滚,青丝飞舞,阿团说,“戴面具的便是鬼刹帝,听上膳宫的婢女说,鬼刹帝在那上面吃饭呢,应该不会看到我们,公子且放心。”
云隙看了两眼,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团道,“听民间的百姓说,鬼刹帝左脸狰狞恐怖,看一眼就能吓死人,而且左眼是血眸,听说不论是妖,仙,见一个杀一个。”
像它们这种跑的不了最好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云隙用花瓣上的露水清洗背壳,淡淡说,“不~过~凡~人~罢~了~。”
阿团点点头,道,“也对。公子可是《妖神录》排名前三的妖,就连青瀛上仙也想要您,自然是不怕的。”
不怕倒是不怕,就是跑的慢。
它只是担心它们家公子打架也慢,万一打起架来吃亏啊!
第5章 这树不正经
星河铺洒漫天银辉,晚风习习,九玲听风阁上的铜铃铛在风中叮叮当轻响着,阁前是一片素瑾兰,浅色花瓣映着夏夜的银辉,仿佛一个恍然就能将人带入前世的梦里。
皇帝负手而立,迎风站着,身后的七王笑嘻嘻的望着他的背影,“皇兄,听说前两日朝中那群老臣又向你哭诉要你选妃立后了?”
“嗯。”皇帝抬眼眺望似锦苑中央伫立的一支高树,银辉落在雪白的枝干上,仿佛下了霜般静谧纯美。
七王仰头饮酒,啧啧嘴,摇头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皇兄都说的这般明白了,那几个老家伙倒是不死心。”他放低了声音,随意嘟囔,“糟蹋那些美人儿做什么……”
细微的声音透过风中传入皇帝的耳朵,拢在袖口中的手倏地收紧,身体僵硬,没有遮住的右眸黑的像一滩墨水。
糟蹋?皇帝微眯起眼睛,很想问一问他,是进宫算糟蹋,还是嫁给他算糟蹋。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压入了心底,有什么可问的,便是大街小巷的孩童老叟也知道答案吧。
皇帝深吸一口气,“吃完了吗?”
七王放下筷子,亲昵的跑过来,皇帝轻喝,“稳重些,注意你的身份。”
“在皇兄面前若还不能自在,那这皇宫还有什么可待的。”他笑着扶住皇帝的手臂,像幼童般晃了晃,撒娇道,“皇兄,我最近看上了紫裕殿的小婢女方乔儿,那是你的寝殿,你将她许给我做妾侍吧。”
皇帝看了眼三步远如木不动的于述,于述揣着手道,“是为陛下梳洗的丫头,最近两个月才入宫。”
于述说罢低下头,等候皇帝的命令。
七王期盼的瞧着他,伸手揪着铜铃铛哗哗作响,扰乱了这一阁清净的曲调,皇帝抬手,“准。”
“多谢皇兄,那臣弟这就派人将方乔儿接回我宫中了。”知晓皇帝向来疼他,七王要起东西来毫不费力,朝皇帝简单行了礼,便带着奴才离开了。
等人走罢,皇帝才沉声道,“你想说什么孤知道,不必说了。不用跟着孤。”
于述动了动唇,不动声色叹口气,行礼退下,顺便撤了这一路的侍卫。
漆黑的走廊外月朗星稀,夜色沉沉。
皇帝一路走过拱式门,踩碎一路星辉,迎着浅浅的晚风走进了似锦苑中。
在静月下伫立在似锦苑中的高木冷雪香静静在夜色笼罩下伸出交错枝桠,似落雪的枝干不似寻常树木葱绿,而是从头到尾透身雪白,在初夏中也没生的一片叶子。
皇帝站在树下,阑珊月光从枝桠间落在他黑金面具上。
小刺猬驮着云隙朝花丛中钻去,嘴里嘟囔,“快跑快跑,鬼刹帝来了!”
云隙被它跳来跳去绕的头晕,在周围落下屏障,将声音全部隔了进去,阿团这才喘着气,小爪捡起拇指高的树枝当拐杖撑着地喘了好一会儿。
云隙慢悠悠从它的脊背爬上素瑾兰的枝茎,“跑~什~么~。”
小刺猬抓了抓后背,发现没吃的了,只好搓了搓小爪,“鬼刹帝要来了,公子仙气缭绕,被他察觉到,定要吃了公子的。”
云隙颤了颤触角,费力张望着远处的冷雪香,“无~需~怕~。”
小刺猬竖起后腿瞅了瞅冷雪香木下站着的对它而言巨大的身影,说,“公子也喜欢那棵惨白惨白的树?我白日里去转了,连个果果都不长,也不生叶叶,白乎乎的。”
一看都不是正经树。
云隙不答话,阿团道,“我听上膳宫的凡人婶婶讲闲话,说那惨白的冷雪香是鬼刹帝心上人种的。”
素瑾兰上的小蜗牛抖了抖触角。
小刺猬用小爪撑着腮帮子蹲在花瓣上,“鬼刹帝也有心上人啊,公子有吗?”
“没~~”,云隙悠悠低头啃着略带酸味的素瑾兰茎秆,爬不到花朵上,只好啃点绿油油茎秆解馋。
“那心上仙有吗?”
“没~~”
阿团不死心,怎么会谁都不喜欢呢,“那心上妖呢?心上蜗牛呢?”
云隙,“……”
“没~,莫~要~问~了~。”
听说连心上蜗牛都没有,阿团顿时一惊,小爪挥舞,急道,“公子连心上蜗牛都没有,怎么会连同类都没有呢!”
虽然它的心上人成亲了,可每每一想到那人,就会觉得好像阳光落在身上,连心里都暖暖的。
云隙上仙活着这么多年,怎么会谁都不喜欢呢。
连狰狞可怖的鬼刹帝都有心上人的。
云隙晃了晃背壳,望着冷雪香下长久伫立的男人,墨色长袍翻滚,夜色落在他的脸上,半张容貌藏在看不见的面具之下,独剩的那张薄唇冷的比青瀛宫殿的雪还冰,一身的萧索和落寞。
云隙收回目光,张开软软的小嘴打个哈欠,慢吞吞往背壳里钻,“阿~团~呐~,明~天~悲~鸣~花~就~要~涂~蜜~了~。”
小刺猬瞧见它家公子已经收拾好自己随身带的窝打算睡了,也跟着团成个团窝在那只素瑾兰下,“公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锦白玉壳静悄悄的,好大一会儿,才从里面伸出了个细嫩的触角,“莫~要~乱~跑~。”
阿团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尾巴,困意袭来,道了句,“我明天给公子先找些吃的,就不乱跑了……”话没说完,便也呼呼睡着了。
夜已经很深了,乌云掩来,遮住星月。
耳边的风声化成森然的凄然哭声环绕在皇帝的身边,他单手撑住冷雪香树干,按住被千年万年的冤魂缠紧的胸口,疼的一时没缓过气来。
等一阵疼痛散去,皇帝闭了闭眼,拂袖离开空荡荡的似锦苑。
就在他走后,一抹青衫虚影出现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星月银辉落了云隙肩头,在他身边环绕起涟漪雾气,衬得他清俊的眉眼更加温润,似梦似境。
云隙若有所思转身瞧了瞧冷雪香,掏出蓝田蜜,持着梨木小勺将蜜均匀涂在树干上生出的雪白的小枝桠上。
他涂蜜的时候十分认真细致,专注的静静望着手中的东西被裹上亮晶晶透明色的蓝田蜜,然后掰掉那一只小枝干,悠悠放入口中。
嚼。
云隙,“……”
“呸~~~~好硬~~呐~”
*
悲鸣花,悲鸣花,花开之时如悲似泣。
从花心开始被墨色渲染,一直到梭形花瓣的末梢荡出极黑的郁色,大片大片绽放的悲鸣花黑白相错,好似黄泉路上勾人魂要人命的黑白无常。
所以,凡人大抵都不喜欢这种丧葬颜色的花。
但漠魂城的王宫便有一小片悲鸣花,不是有人喜好,而是这园中收罗了凡界不常见的各种稀奇少见,甚至只有传闻中才有的花木草子。
听宫中多嘴的老宫女说,似锦苑原本不是这般模样,而是一片嶙峋假山,二十多年前不知哪一天,这里突然多了一株冷雪香。
冷雪香是《妙悟仙凡志》中记载的天界仙境才有的仙树,为了陪衬冷雪香的傲然珍贵,那时有位皇子求了当时的皇帝,将这里改造成一片花园来,让花奴细心护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