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祭品于仪式上杀死就相当于把祭品的生命献给了恶魔来表达己方的诚意。
待孩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汤尼从桌上拿起了匕首。
戈兰多紧盯着汤尼的一举一动,当他以为汤尼会亲自下手的时候,却看见汤尼把匕首递交到了罗诺耶的手里。
冰凉的匕首手柄落入手心的一刻,罗诺耶怔了一怔。
他疑惑地看着汤尼,并没有立马握紧对方送过来的凶器。
汤尼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很是果断地指着那个孩童命令道:“杀了他。”
在汤尼说完这三个字后,罗诺耶的手一松,差点让匕首落到了地上,他连忙握紧了手柄,诧异地直视着汤尼。
好像这三个字无比难懂,一时半刻无法理解似的。
“我让你杀了他。”汤尼身边的女人再次重复了汤尼的话,“小贵族,你以前没杀过人吗?”
罗诺耶咬紧了嘴唇。
“我在问你话。”女人刻薄地说。
罗诺耶的肩膀晃了晃,终于还是诚实回答了女人的问题:“……我没有。”
他见过人死在自己面前,但是从没有亲手杀过人。
说罢他看向那个无精打采的孩童,对方似是对自己之后的命运漠不关心,认命地低下头颅任人窄割。
——难道这就是弱者的下场吗?
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想扔掉匕首结束这个可笑的仪式,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不能这么做。
在被审判司发现真正身份前尽可能多地获得审判司内部的各种情报,然后把这些情报上报给奥尔文哥哥和他的父亲,这是他昨天和戈兰多做好的决定。
为了达成目的,总是要牺牲一些东西的。
但这个孩子……
罗诺耶握着匕首的手抖了起来。
离罗诺耶最近的戈兰多将小少爷的挣扎跟动摇尽收眼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再不挺身而出,这事儿就得搅黄了。
“换我吧。”他向汤尼和那个女人自荐道。
黑袍女性傲慢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只是水系的魔法师,并不能出战消灭邪鬼,仪式的开头不需要你的参与。”
她又转向罗诺耶道:“要是连杀个人都不敢,你日后要怎么面对成千上万扑过来的邪鬼大军?”
“那不一样。”罗诺耶反驳。
“怎么不一样?他们生前可也是人类呢。”女人阴测测地强调了“人类”两字。
“谁说的水系魔法师不能上战场?”这时却是戈兰多接过了话头。
“呵呵,水系魔法师上战场都是神弃年之前的事了,自神抛弃费尔加大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个成功转为冰系的魔法师。”女人嘲弄地说。
戈兰多一愣。神弃年?又是陌生的单词。
但他还是很快回话道:“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会冰系魔法。”
他取出法杖念起了冰锥术的咒语,水元素因子在他的召唤下聚集到一起凝结更纯净的力量,空中很快就隐现出了数根寒气逼人的冰锥。
“怎么会……”汤尼和女人都被戈兰多使出来的冰锥术吓了一跳。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震惊:“神弃年后竟还有精通冰系魔法的魔法师,这根本不可能……”
几秒钟后她才重新淡定下来,凛然道:“那好吧,就由你来代替那个弱鸡男杀掉这个小崽子。”
戈兰多从罗诺耶的手里拿过匕首,大步流星走到了孩童的身侧。
他的影子笼罩在孩童的身上,把小小的少年完全覆盖。
他马上就要夺去这个孩童的生命了。
“您还是别看的好。”
戈兰多低声嘱咐罗诺耶,随即他旋转了一下匕首,对准了孩童的心脏。
一刀毙命,能让对方少受点苦直接咽气是最好。
对不起了。
在心里道了歉,戈兰多把握着的匕首扎进了孩童的心脏。
对方一个呻/吟都没发出来,在刀插/入的瞬间便直直倒下了。
连血都几乎没有。
“嚯,你的技术还不错嘛。”女人赞赏道。
“承蒙夸奖。”戈兰多把匕首放到了桌上,走回之前的位置。
站定之后他在法衣上楷了把手,全都是汗。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无冤无仇的陌生小孩。
全程戈兰多都没有正眼看过那个孩童的尸体,若是他看清楚了,或许晚上会梦到也说不定。
他不想梦到这些东西,那会让他的心情变得不好。
只愿这个孩子死后能上天堂——要是有的话。
几个身着黑衣的大汉把孩童的衣服剥下,把他的尸体抬到了木桌上,汤尼和那个女人依次割开了孩童的大脑跟肚腹,把里面的脑髓和内脏取了出来,涂抹在戈兰多和罗诺耶的额头之上。
这是很恶心的过程,在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时罗诺耶差点就吐了出来。
但是为了把审判司的情报带回安菲洛斯公爵府,他必须忍耐。
做完黑弥撒,罗诺耶和戈兰多被授予了五级审判者的头衔,比汤尼要高一级。
仪式中途他们被间接告知今年是神抛弃费尔加大陆的第四年,也即第四个神弃年。教廷被赶下台,审判司掌控了费尔加大陆晋升为了现今的审判教,而费尔加帝国的皇室早就荡然无存。
哦,费尔加大陆估计也不再叫费尔加大陆了。
这绝对是令两人骇然失色的一个事实。
没什么比穿越后得知自己的国家早已覆灭更让人惊吓的了。
他们被传送到的地方不是没有去过的大陆,而是遥远的未来。
不……或许,并不是太遥远的未来。
在想到这点后,两人平添了更多的恐慌。
罗诺耶是个不会藏心事的人,震撼之情完全写在了他的脸上,戈兰多虽要成熟得多,却也难免心生波澜。
罗诺耶体内的那个传送阵把他们传送到这个未来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他们看费尔加的末路吗?还是暗示他们去拯救以前的费尔加?
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把这个传送魔法阵封印进罗诺耶的身体的?
戈兰多努力回忆着被传送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那个法阵不像是触发了自我防护。
应该和那个三翼堕天使没什么关系。
又想到审判司的人接二连三对罗诺耶出手,戈兰多觉得自己把实情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堕天使离去前曾低骂了一声“觉醒了吗”,在戈兰多看来,在罗诺耶觉醒前抓住罗诺耶,制止他的觉醒就是审判司们的主要目标,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可不就是害怕罗诺耶看到了未来的景象回去改变历史吗?
在大脑里把一系列事理清后,戈兰多反倒豁达了起来,既然看透了对方的意图,剩下的事就很好应对了。
由于是在未来,这些审判司的人认识他和罗诺耶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这方便了他们在这个世界行走,而他只要在罗诺耶回去之前尽全力保护好罗诺耶就行了。
在戈兰多沉思的时间里汤尼和那个女人把被杀孩童的鲜血灌入了桌上的两个魔法瓶里,一股恶臭自瓶中涌出,戈兰多和罗诺耶不约而同捂紧了鼻子。
这就是黑水吗?那些贫民就是靠这个玩意儿续命的?
两人都觉得难以想象。
女人笑道:“这就受不了了?等会儿你们还要喝呢。”
“我们身上没有印记,不用喝这种东西!”罗诺耶大声说。
“现在不会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你们已经是审判教的教徒,总不能不信奉恶魔吧。”女人说。
在这个被神抛弃了的世界,人们会转而成为恶魔的囚徒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发展。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女人向汤尼下达了命令,汤尼又对几个手下发了话,一刹那四五个肌肉发达的大汉便向两人凶猛地扑了过来。
戈兰多按住了腰侧别着的法杖正要应战,背后忽然产生的一阵骚乱却使得几个人的动作一齐停了下来。
那些在石桥背后死气沉沉地观看仪式的贫民里突兀地爆发出了一声又一声高亢凄厉的尖叫,他们本是如失去生机的枯树那般歪歪扭扭地站着,这会儿竟也有了逃跑的力气,拼命摆动着双脚作鸟兽散。
“是邪鬼来了吗?”汤尼问。
“我看倒像有人完全病变了。”女人很不爽地“啧”了一声。
那个喝了黑水会加快病变的谣言也不知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更可笑的是还有不少人相信。
这些愚蠢的猪!
女人把玩着颊边的一缕卷发,唇角不快地下撇。
黑水是救不了他们,可也不会害了他们,通过黑弥撒得来的黑水具有诅咒的力量,被诅咒的人相当于把灵魂卖给了恶魔,从另一方面上减缓了病变的速度。
教中的那位大人需要的是更多更多生人灵魂的供养,变成邪鬼的人已经够多了,再这么死下去那位大人就不开心了。
思及此,女人咏唱了一个飞翔魔法向着骚乱的中心飞去。
希望她赶得上杀死那个完全病变的贫民。
然而被第一个邪鬼咬过的人很快地化身为了新的邪鬼,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池塘,整个湖面都被最初的源头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