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冷声道:“他情况怎样?”
陆雪渊道:“他在第一时间向妖怪司发出求救信号,如今在医院急救。我们过去,他未必能醒。”
听了这话,三人面色都凝重起来。等他们赶到医院,李仁机刚从急救室被推出来。李胖子面色惨白,白绿相间的袍子染上大片血花,呼吸微弱,一副不太好的模样。
三人皆随着病床移动,胡眉问随行医生:“他怎么样?何时能痊愈?”
医生道:“恐怕情况不太乐观,得看他能不能挺过来。越早恢复意识越好。”
三人皆额头冒汗,担忧得不行,但更深的是恼怒与愤恨。
楚泽试图唤醒他:“李仁机!”
恰好对面又送来一个重伤患,那前呼后拥的架势,将李仁机的病床挤得一歪。只见李仁机整个人颠簸了一下,楚泽面色立沉,正要向那一波家属发难——李仁机却缓缓睁开眼睛,出乎意料地清醒过来。
他眼珠子慢吞吞地转了一圈,似乎在感谢守护他的三人。随后,他目光直直对着楚泽,声音严重发虚:“老楚。”
楚泽上前一步:“你说。”
李仁机艰难地开口道:“对……对不起。我上次拿炎魔洞恶妖做试验……失败了。”
楚泽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安慰道:“无事,那就按照原计划来。”
李仁机哭丧着脸,道:“可是——”
楚泽打断他,余光微微扫向不知所谓的胡眉与陆雪渊,再次道:
“无事。”
李仁机还没说完。他面露痛苦与不忍,却不像是为自己的伤势难过,而是为一旁的楚泽:“还有一件事……”
楚泽:“说。”
李仁机强提一口气,面色发青:“魔界此番逃出两个魔族,如果我没有看错,是一男一女。”
楚泽:“那封印?”
“封印并没破,你知道的,那个封印是流动补充的,不会破碎,但总有薄弱之处。”
“我怀疑目前只有魔族最顶级的大魔可以钻空子,从那处薄弱的封印逃出。但这些……这些都不是重点。”
三人目光静静地望着他,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蔓延开。
李仁机艰涩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么?”
楚泽微微摇头,就见李仁机瞳孔放大,眸子里满是惊惧的凉意:
“那个女魔……她身上有那块铃铛……”
“天魔铃……重新现世了!”
第37章 打击
李仁机的声音和表情就像遭遇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胡眉低声道:“天魔铃?”
李仁机微微闭上眼睛,一副力竭再也说不出话的模样。楚泽也保持静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有站在一旁的陆雪渊,由于常年捕捉楚泽的情绪,发现楚泽有点不对劲——在“天魔铃”这个词被李仁机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楚泽握着病床铁质扶手的双手猛地握紧,力道太大以至于手背上青筋突起,指节泛起明显的苍白。
楚泽的脸上看似一丝表情也无,可是他的眼神却在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之前的愤怒还有一丝他也瞧不真切的情绪尚且被楚泽压制住,而此刻,他眸子里层层暗潮一波接一波汹涌而来,淹没并吞噬掉其他情绪。到最后,微妙的水光褪去,只剩两个黑漆漆的、永不见天日的大洞。
陆雪渊瞟一眼他的神情便觉得触目惊心——他在妖怪中年龄算小,胡眉和楚泽都比他大。但是显然,连胡眉都没有听过“天魔铃”,只可能是仙魔大战时期发生过什么事,勾起了楚泽久远的回忆。
几人都没说话,只是随着病床移动。李仁机在撑着最后一口气向楚泽交代完事情后,就扛不住昏了过去。等病床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医生将李仁机安顿好,对楚泽等人道:“这位先生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刚才他意识清醒过,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胡眉心道:可不是,他可是一株不知活了几千年的人参精——凡人行将就木时总会用人参吊命,而李仁机本体就是人参,生命比他们这些原身是兽类的妖怪坚韧多了。
医生又问:“你们几位谁是他的家属?”
楚泽:“我。”
医生道:“先在重症室观察几天,若有好转就能转到普通病房,应该没事的。”
听到这话,三人皆松一口气。楚泽与医生护士交代几句,同胡眉陆雪渊一齐走出门。陆雪渊道:“大人,您没事吧。”
楚泽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先回答了胡眉的问题:“天魔铃是魔族一个……逆天的法宝,我和李仁机都吃过亏。”
胡眉挑起眉:“连你都吃过亏?”
楚泽顿了顿,沉声道:“……是。”
陆雪渊想到楚泽刚才自称李仁机家属,忍不住道:“李仁机没有其他亲人么?”
楚泽道:“他与我一样,都是孑然一身。我与他自幼相识,乃是故交。”
陆雪渊点点头,不再多问,就听胡眉道:“李仁机受伤,天魔铃现世,魔族等不及,我们却要按捺住。”他眯起狐狸眼,声音有点冷,“大家都要随机应变——话本子也要改写了。”
因情况突变,三人又商量一阵。之后陆雪渊回到妖怪司,胡眉返回自己公司,楚泽则有新的计划,不知去了哪里。
米曜回到家时,刚推开门恰好和打算出门的米越撞上。米越瞅着儿子的表情,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米曜道:“暂时保密,是日后会发生的好事。”
米越叹道:“孩子长大,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我出去买菜,晚上想吃什么?”
米曜满眼都是笑意:“什么都行,爸你做什么都好吃。”
被儿子夸得晕了头的米越挎着篮子出门后,米曜迅速换鞋,冲到自己房间,啪地一声甩门上锁。随后他嗷了一嗓子,“砰”一声砸上床。
米曜把头埋在被子里,心里的小人边嚎叫边打滚,开心得找不着到北。他就像个偷吃到蜂蜜的小熊,心里乐开了花,却得忍着不能炫耀。
之前的不愉快暂时被选择性屏蔽,日后所谓“劫难”也完全被抛之脑后。此时此刻,他就是个刚喜欢上一个人的男生,内心充斥着热烈而滚烫的情感,急需找个渠道发泄出来。
米曜又嗷了几嗓子,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忆他们亲吻的细节——回忆楚泽的神情、动作,回忆他带着酒味的嘴唇,他凶猛的入侵纠缠,他手掌触摸带给自己的战栗……米曜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楚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这种浑身飘飘然,快要羽化飞仙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念叨了好一会儿,米曜还是没缓过来。他的心脏又涨又热,涨是因为之前酸涩的液体改变味道,成为甜得发腻的蜜糖;热也很神奇,像是冬日里抱着暖炉,熨帖温暖让人幸福得冒泡……
米曜捂住脸:啊——他要死了!
米曜在床上释放够情绪,好半天才抬起头,脸颊发红,眼睛里泛起水光。这时,他突然想到什么,一个前滚翻下地,正好够到挂在椅子上的挎包。
米曜取来挎包,坐在床边,从包里掏出那块泛着珍珠光泽的星盘。他收集楚泽的血珠就是为了喂给星盘,试一试能不能算出什么来。但他目光落在星盘上的那一瞬,就只记得这是楚泽送他的礼物。
米曜捧着星盘,爱不释手,心道:“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然后自己回答自己:“当然。”
他低下头,忍不住开始亲吻星盘,一下又一下,权当在亲楚泽。
只能说……传说热恋中的人双商堪忧,不是没有道理。
撒欢撒够后,米曜从兜里取出那张存放楚泽血液的符篆。他凝视星盘,双手往盘面一抹,莹莹如月华的光伴随无数星点从中心腾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倒锥形的光束。
光晕柔柔地投在米曜脸上,仿佛加上滤镜,将他的皮肤衬得如白瓷般细腻。米曜嘴角噙笑,左手托着星盘,右手捏着符篆,同时口中念咒——那滴血原封不动地从符篆一角滑出,落在星盘正中。
下一刻,朦胧的云烟从星盘上卷起,银色的星丝穿梭其中,恍然若梦。米曜没想到这个星盘这么与众不同,用它占卜自带一股仙气,上手的感觉也特别好——不愧是上古“龙珠”所造,楚泽真为他花了大心思。
他不再使用安倍奈子教他的方法,而用上当日他神智被扰时,自动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神秘又熟悉的咒语。随着咒语念出,星丝并未形成一个圆面,而是错乱地缭绕在一起,轨迹比之前更难追寻。米曜试图从中占卜出楚泽的过去,但他仿佛陷入虚空无处着手,费半天力气,得到的结果却是一片空白。与此同时,米曜再次感到自己的灵力逐渐被吸走,就好像星盘非得吸取施咒者的灵力,“吃饱了”才肯工作似的。
米曜身体渐渐发软,有些支撑不住。他思索片刻,果断停下。手心朝下往星盘盘面一按,仿佛按下“停止键”,星盘光芒转淡,舞动的星丝被抽回,星盘恢复未启动前的模样。
米曜站起来,头有点昏,便坐到床边闭目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