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渐“哈哈”地一笑,趁着别人没注意揉了一把许壹地腰,“我等着。”
许壹一进地主之谊,带着姜鸿渐在灵山城玩了几天,这才慢悠悠地去了罗浮城。一进罗浮城他便跟姜鸿渐大致说了说自己那个喜欢认干儿子的“爹”,走过三条街过后,两人站在了许府面前。
“怎么了?”姜鸿渐不解地看向身旁站着不动的许壹。
许壹埋着头,脚尖在地上蹭了蹭,“你说……算了,我们直接去我母亲的墓里吧。”
两人避开了许家的仆人,绕道了后山。许壹把方片嵌入墓碑上的缺口,墓碑晃动一阵后缓缓分开,许壹领着姜鸿渐进入了墓室。
墓室和上次来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墙上还是挂着那张舞剑的画。
许壹盯着画看了许久,拿出承影对着姜鸿渐道:“我的剑就是在我母亲的墓室里得到的。她给我留了封信,里面只说这个剑丸是她好友炼制的,其余什么都没说,我那时候还奇怪她的信怎么这么平淡……”他恍然大悟地笑笑,“现在想来,倒是可以理解了。”
姜鸿渐担心许壹钻牛角尖,旁观者清,他觉得许壹的母亲对他绝对是有感情的,“你母亲若是对你没感情,就不会留下这些东西给你了。”
许壹想起自己曾经也觉得这是甘霖在为许壹“计深远”,但是前后的因果实在不好说,他便转移话题道:“你说的对,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许壹在墓室的各处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个小木盒。木盒朴素无比,却被下了重重禁制,许壹和姜鸿渐并肩坐在他母亲的棺木前,慢慢地解开禁制,拿出了一封信。
信抬头写着“阿一我儿”,第一句话则是“乖儿子,不管你接下来读到什么,都要坚信着我是爱你的。”。许壹捏着信纸的手一抖,垂了下去。他沉默半晌,讲信纸叠好重新放回那个盒子里,再把一个燃烧符把盒子连带着里面的信纸一齐毁了。
“不看了?”
许壹摇摇头,看着火焰慢慢熄灭,徒留一堆灰烬,“我母亲在那封信里没告诉我,肯定是不希望我知道的,秘密就让它永远是秘密吧。”
姜鸿渐把低着头的许壹揽进怀里,安抚地吻了吻他额头,“你和我也可以是一个家。”
“我知道。”许壹靠在姜鸿渐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看,就让这封信一起去地下陪伴着真正的“许壹”吧。他一下一下的数姜鸿渐的心跳,到了第两百下,他转过头蹭了蹭姜鸿渐左胸口,牵着姜鸿渐在他母亲的画像前拜了拜。
出了许府,许壹回头看了看,随后呼出一口郁气。姜鸿渐刚刚提到了“家”,许壹兴致勃勃地道:“走吧,去瀛海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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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海依旧是烟波浩渺的样子,许壹和姜鸿渐乘着苇渡在瀛海上空乱逛,好几天了,两人还没选到一个无主的同时两人都满意的岛屿。可是哪怕是这样,许壹还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时不时胡思乱想,会感叹两句这辈子身上的亲缘乱,但是转念一想,或许亲缘乱,才补偿了个始终坚定如一的姜鸿渐呢?
此心安处是吾乡,他坐在苇渡里面,觉得就这样和姜鸿渐漂泊不定一辈子亦是美事。
“你看前方!”
姜鸿渐警惕地声音让许壹回过了神,许壹忙蹭起身子,遥遥望去。
前方半空中出现了仿佛齐天高的剑影,而瀛海的海面更是忽然变得激烈起来,一浪拍着一浪。
“有剑修要坐化了。”姜鸿渐脸色冷硬,“我们避开好了。”
“不会吧……”许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水汽充盈,灵脉贯穿而过,他遗憾极了,喃喃道:“这么好一个地方,居然是有主的。要不过两天我们再回来看看?说不定就空了呢?”
“仅仅是远观都能感受到剑影的威势,此人的修为可见一斑,就算是坐化了,那些阵法我们也未必闯得过去。”姜鸿渐皱眉,显然是不赞同。
许壹握了握他的手,“我就是随口说说。”
就在两人打算避开,换个方向的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那方飘了过来,“两位小友留步,何不上岛一叙?”
许壹和姜鸿渐对视一眼,“这人不会有想搞之前和薇真人那套吧?”
“那就走吧。”姜鸿渐道。
“两位,我乃是玄天剑派池畔,坐化在即,无非是想让两位帮个忙罢了。”
池畔!竟然这么巧!许壹握住了姜鸿渐的手,咬了咬唇,试探着说:“我知道这位,去看看?”
姜鸿渐没有多问,操纵着苇渡到了小岛上空,从上面只能看见一座山峰突兀地直入云霄,至于岛上其他的布置,则是被一层水蓝色的云雾遮住。许壹率先飞下,姜鸿渐紧随其后地纵身一跃。刚到岛上他们仿佛踏进什么怪石林,感受不到阳光,也听不见风声。
“两位先试试我这个阵法。”池畔的声音再次传来。
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许壹摊手,抽出承影,冲姜鸿渐笑笑,“那就试试呗。”
剑光起,许壹发现这阵法很像万剑归宗大阵,只是细微处又觉得不对劲。他一边抵挡,一边快速说道:“这阵法的原始阵应该是万剑归宗大阵,是个只能迎头而上,不能退缩的阵法,退,即是死。但是现在他做了些改良,我们摸索着来吧。”
他话音未落,二人周围出现了许多光点,而这些光点转瞬就化为数道剑光,冲二人急射而来。许壹顾不上回头看看姜鸿渐,只能奋力抵抗。承影的剑气与这些剑光相交,发出了震天地轰隆声,而许壹越是抵抗,越能感觉到体内真元被这声音所震,逐渐地不稳起来。
“怎么夹杂着音攻在里面?!”姜鸿渐在现在的情况下还不算狼狈。他想起元婴大比前他师父训练他时候的万剑归宗大阵……现在看来,那个阵和现在这个万剑归宗阵简直是云泥之别。
攻击越来越强,许壹心中暗暗骂人,只道是自己今天居然放松了警惕。
许壹这想法刚刚出现,阵法就像是读到了一般发出一阵剑啸,紧接着密密麻麻、五颜六色连成一片的光点出现了。这些光点缓缓地拉长,变成无数把宝剑,而这漫天的宝剑齐齐指向了阵中的许壹和姜鸿渐。
“万剑归宗!”
许壹绝望地低声道,就在响彻云霄的剑鸣中,他感受到腰上被一只手臂揽过。
难道真的要死了?许壹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身上忽然暴起一股剑气。然而就在他身上的剑气爆出的那一瞬,阵内的飞剑都消音无踪了。他从姜鸿渐胸前抬起头,迷茫地望了望四周:“这……这是怎么回事?”
姜鸿渐冷着脸牵着许壹的手,“有人控制了阵法,走,去看看。”
两人顺着阵法一角显出小路一直走进去,到了一个竹屋前。这时候里面传来一道苍老无力地男声:“你们两个进来吧。”
姜鸿渐推门进去,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坐在蒲团上,他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只消一眼,许壹和姜鸿渐就发现这女人根本是个死人。
姜鸿渐和许壹见到这个老人,心头悬起的石头放了一半下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剑修仅剩一点功力吊着气而已,既然放他们出来了,那就是不打算要他们的命了。
池畔半晌没说话,直愣愣地盯着许壹看了良久,怅然道:“没料到这时候居然找上了你们两个小家伙。”
“你要干嘛?”许壹不客气地问道。
池畔丝毫不为许壹的无理恼怒,摇摇头,友好地道:“你们坐吧。”
姜鸿渐和许壹撩开袍子,盘腿在池畔对面坐下来。
“你是剑修?”他看向许壹。
许壹点点头。
池畔满意地颔首说了句“和我算是有缘分”就开始讲道,从他年幼时候被欺压说起,到后来无意中捡了一把剑,再说到被玄天剑派的剑君拣回去当徒弟,接着说到因为道侣叛出门派之后的事情。说完了后他又把自己这千多年来的剑修心得一股脑地灌入了许壹的识海。
许壹的识海一瞬间炸开了,他顾不了其他许多,赶紧闭目消化这些内容。而池畔则跟姜鸿渐攀谈起来,东拉西扯了小半个时辰后,长叹一口气转向她身旁坐着的女子道:“师妹啊,师父总说,人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算了不起了。下辈子,我就要换种活法啦!”
那女子恬静地笑了笑,那老人转过头,爱恨交加地看着许壹的脸。太像了,几乎就像是庞南燕再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想到这儿他轻声说:“真是斩不断啊……”
他想起自己在看到庞南燕剑斩师妹时的愤怒,从那时候起,他总是在心底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仇恨。可是坐化在即,他终究怀念跟庞南燕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庞南燕就这样当着所有人,坦坦荡荡地说:喂,你叫池畔吧?我们结成道侣怎么样?
现在回想起来,那张脸还真是年轻啊……
姜鸿渐不知道池畔在几息之内转了这么多年头,他只听到池畔说了最后一句话,便平静地闭上了眼。
池畔去了后他身旁的女子身子一软,瘫软在地,脸色迅速地变成了青灰色。
姜鸿渐把他俩的尸体挪在一起,等到许壹醒过来跟他说了这事。许壹把明澄剑君之前讲的故事包括传言一股脑说了出来,姜鸿渐这才明白了池畔最后的几个复杂难辨的表情。他抚了抚许壹的眉心,转开话题道:“这里倒是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