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了接受，地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既然神先一步给了他们台阶下，王级恶魔意思意思的商量一天就可以了。神虽然仁慈地询问他们，但实际上谁敢把神的好意当成驴肝肺，上一个敢这么做的生灵，恐怕尸骨都灰飞烟灭了。
这点，路西菲尔在这场觐见结束前就知道了。
当了很多年天国副君，金发天使早就看透了很多东西。他掩去眼中的智慧之光，温柔地看着不曾偷听恶魔谈话的黑上帝，黑上帝还在问他对于地狱恶魔的看法。
他想，大概只有不通人情世故的神还在等待消息，可这不代表神愚昧，与之相反，他感觉到神的纯粹。
明明一念可知的事情，神一定要得到恶魔亲口的答复。
“路西，白天要到了。”
黑上帝止住了交谈，目光在即将破晓的星光中停留少许。在地狱之上，乌云遮蔽的天空，是路西菲尔最美的信仰之光。
路西菲尔陪着他就这么站了一夜，温言细语，该说话的时候什么都能聊，不论是艺术领域还是声乐都极为精通，当不用说话时，他神色从容，静谧优雅的宛若一座天使雕像。
此时，他就没有说话。
黑上帝不需要他的回答，昼夜交替对神而言，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然而在黑上帝抽回视线，侧头去看见路西菲尔的刹那，他扫到一眼对方雪白的衣袖。
黑上帝不由一怔。
天使的衣袍失去了天堂代表阶级的花纹，选择了随他类似的简约款式，这代表路西菲尔不再是需要朝拜他的天使。
黑上帝的眉头微蹙，记起一件事，“你没给自己设立座位吗？莫非在白日，你也是这么站着？”
路西菲尔为神的语气惊讶而欣喜。
“这没什么。”
无数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陪伴神不是一句戏言。
“他没说，你就继续这么服侍他？”黑上帝再不了解情况，也知道世间伴侣绝不会如此，分明是上帝没有意识到问题。
路西菲尔不会说耶和华的坏话，但笑不语。
黑上帝：“……吾会告诉他的。”
黎明到来，黑上帝陷入朦胧的困倦，在精神海洋里的另一个光明意识浮起水面时，他强撑着沉睡的冲动，把要告诉上帝的事情粗暴地塞入了对方的脑海里。
上帝措不及防，“你在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黑上帝沉入海底，银发渐渐被水光淹没的场景。
上帝按住刺痛的额头，脑海中多出关于凡间伴侣的常识。黑上帝充满穿透力度的嘲讽声随之而来，“亏你知晓世间一切，结果连对待神后都这么随意，吾看你是对他完全没上心。”
上帝微妙地产生一丝尴尬。
没注意到座位的问题，这是他的失误。
自诩把路西菲尔放在掌心上宠爱，上帝愿意给他世间一切能给之物，怎么可能继续犯这个错误。他在醒来后，凝聚神力，令他对面升起了一座与御座相似的金色宝座。
宝座的规格比炽天使长的座位更高，上面刻画着水晶花的花纹，营造出典雅的圣洁之美。
水晶花是上帝喜爱的圣花，唯有圣花有资格点缀路西。
上帝冷静地说道：“路西，不用站着。”
居然这么让路西站了无数个日夜……怪不得自己的黑暗面会不悦地告诉他这件事。
一直都在等着神有所反应的路西菲尔，在得到宝座的那一刻，心底涌起万般滋味。他知道上帝会在某一天明白过来，却没想到在黑上帝的提醒下，这么快就扭转了之前的所作所为。
神的真心，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路西菲尔走过去，在上帝的对面优雅坐下，从容不迫，如同许多年前就坐在那里，注视着面前的银发神祇。
上帝随之而来问道：“你喜欢吗？”
路西菲尔玩笑地说道：“您都拉着我在御座上坐过，如果非要说实话，我最喜欢的还是坐在您身边了。”
上帝为他的回答垂下金瞳，竟是突兀地笑了。
这一笑，漫天星辰都比不过。
“你随时都可以坐在吾的身边，吾从未拒绝过你，路西。”银发神祇说着话，周身清冷的气氛转暖，宛若和熙的阳光驱散了满室的寂静，超脱的神性也沾染上感情的色彩。
路西菲尔迅速接话：“那您一定不介意今天见一见王级恶魔，他们想要得到您的庇佑。”
上帝：“……”
什么旖旎都被这个消息打散了。
上帝得知这是黑上帝留下的后续，心情不乐，以寒气遍布宫殿的态度见到了那些王级恶魔。白天和黑夜不同的情况，让王级恶魔心中瑟瑟发抖，意识到晚上才出现的神有多好说话！
上帝面无表情地问路西菲尔，“他承诺了什么？”
路西菲尔艺术加工了一下原话，委婉地答道：“地狱生灵亦为神的子民，得享神之庇佑，光明与黑暗同等。”
王级恶魔感动了一秒。
路西菲尔竟然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上帝冷然道：“既然如此，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宫殿内更冷了。
路西菲尔本来就想给恶魔一个警告，便没有改善上帝与恶魔之间的紧张关系，淡定地看着他们得到回复，跑得飞快。
上帝庇佑地狱的消息被恶魔大肆宣传，恨不得诏告天下，狂喜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恶魔，地狱不再是神灵嫌弃的地方了！在地狱高层联手改变风向后，最显著的效果就是上帝得到了恶魔的一丝微弱的信仰。
上帝的手指和拇指捻起，默默看着比蜘蛛丝还细的这根信仰之力，那份嫌弃的心情逐渐淡去。
有总比没有好。
在地狱有了信仰，这座黑暗行宫就正式能晋升为神殿了，黑上帝很开心，恶魔很争气，为他奠定了地位。
可惜感受着越来越多的信仰，上帝想回去的念头变强。
“路西，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耶和华很急？”
“恶魔的信仰之力是黑色的，吾需要建立一个新的大圣池，把这些黑色的信仰之力丢进去……”
“……”
路西菲尔今日还是被上帝的洁癖打败了。
恶魔会恨您，绝对不是没道理的事情！您敢不敢为了光暗平衡再多做一点牺牲啊！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迫不及待想跑路的上帝#
上帝：无法忍受！
路西菲尔：……唉。
第163章
一个冒着黑泥一般的大圣池诞生了。
在纯白无垢的宫殿之中, 黑圣池与金圣池比邻而立, 与整体格格不入, 宛若一张白纸上滴落的墨水，令上帝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手指一点, 把黑色圣池填平了。
路西菲尔仿佛能听见水晶地板下，来自黑圣池的哀嚎。
允悲。
谁让黑圣池摊上了上帝这个主人。
路西菲尔手中的羽毛笔打了个转，在创世之书上写道：“我感觉发生这些事情之后, 耶和华没有那么排斥黑暗了, 为何他还是看黑色的东西不顺眼？”
创世之书贼笑着回复：“闹别扭了。”
向来高高在上的神，岂会为了光暗失衡彻底放下面子。与其说无法忍受黑暗, 不如说是在接受定局前的垂死挣扎。
上帝不含感情的目光立刻射来，“创世之书。”
创世之书删除刚写的字。
它用托孤的语气写给路西菲尔, 看得路西菲尔差点笑出来，“我这个主人就拜托殿下多加照看了, 殿下也不要太纵容他了，神完全由着性子来，分分钟就可能毁灭世界啊！”
在后面, 它干脆用上了咏叹调, 说完话的下场便是砸穿了水晶地板，与黑圣池负距离接触了一次。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脏啊啊！”
惨叫声响彻大圣堂。
路西菲尔优雅地噙着一抹笑意，果然是物似主人形。
再抬眸去看御座上的神，他不出意外地发现对方心情好了一些，然后他善意地提醒道：“耶和华, 既然处理完了黑圣池，我们该回地狱了，想必不需要多久，您就能消除手臂上的伤痕了。”
上帝：“……”
一点都不想去，怎么办？
产生这个念头后，上帝看着温柔而坚定的路西菲尔，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大圣堂没待满一天，上帝就被路西菲尔拖下界了。
所谓拖下界也不过是形容，这次他们没有走地狱之门那条通道，而是撕开空间，直达第九层地狱。在恶魔开始信仰上帝后，上帝在地狱能够发挥的力量更加强大，全然不受属性限制。
王级恶魔把神灵庇佑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还在地狱和天堂的交界处到处煽风点火，想要挑起天堂的反应。
天堂这一任的掌权者米迦勒：“呵呵。”
不就是神去了地狱，不就是神庇佑地狱吗？他在天堂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连路西菲尔和神谈恋爱的事情都能接受，其余事情根本不值得他再惊讶了。
早已看破恶魔套路的米迦勒大笔一挥，下达命令：“那些恶魔犯傻就算了，你们别跟着犯傻。”
天堂全权支持上帝和路西菲尔在地狱的行动。
什么？
这会侵害天堂的利益？
天堂的利益是什么东西，这里上下维护的只有神的利益，何况其中还有路西菲尔殿下的身影，两者的份量加在一起，足够九重天堂的天使集体狂热的奉献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