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被第一波灌进来的风吹灭,小庙中再次陷入了极致的黑暗。
沈池关上了小庙的门,却没有再度点亮蜡烛,而是顺着记忆朝神龛后的幕布里进了去。
【宿主,有人来了。】
当沈池在幕布后站稳,系统才出声提醒。
约莫半柱香之后,门外传来了一道脚步声,雨声中那人的脚步格外的沉重,但细听却是有些虚浮,似是受了不轻的伤。
明明不该是响雷的季节,这时天空却突然响起了雷。
伴着‘轰隆’一声,小庙的门被轰然推开。
透过幕布,就着闪电的光芒,那人的面貌清晰地出现在沈池的视野之中,这让沈池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沈无惑,他怎么在这里?
此时沈无惑身上被雨水尽数淋湿,左肩似乎还受了伤,被冲淡了的血色顺着湿透的衣襟不住下滴,隔得许远沈池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子血腥味。
进门之前,沈无惑伸出右手,狠狠地捏住了仍在渗血的左肩,又淋了一会儿雨,确定血不会滴落在寺庙门槛上之后才进了门,然后反手将门阀别上。
风被再次关在了门外,雨却仍在不断下滴。
沈池身上已经被屋顶破洞漏下的雨水打湿了小半,但他却丝毫没动,只在黑暗中屏息着,等着沈无惑的下一个动作。
一炷香后,他忽然听得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沈无惑晕倒了。
又隔了一刻钟,沈池才慢慢从幕布后走出,一只手顺起神龛尚未燃完的蜡烛,另一只手持着匕首,神色冷静地停在了沈无惑倒下的位置,伸出脚轻轻踢了两下,发觉对方并无异动,才将手中的蜡烛放在了稍微干燥的地上,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
火光的映照下,沈无惑的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鲜血正顺着他肩膀上的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石板地。
沈池记得前世沈无惑便曾被许多修仙者小道言论评为第一美男子,不过因沈无惑向来不苟言笑,才致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
此时的沈无惑是十五岁的少年模样,面貌虽显得有些稚嫩,却足见今后的俊挺轮廓。
不过沈池向来不太注重样貌,否则他前世那般人惧鬼愁的骇人模样,他也不会用到死。
所以,他现在在考虑,趁着沈无惑无意识时将他手中的匕首刺入对方心脏的可能性。他并未忘记系统曾说过的,剧情结束之前,主角无法抹杀。
是无法,而不是不能。也就是说,无论他用何种方法,都无法杀死男主。
这种剧情设定,实在是……有意思。
思及此,在系统反应过来之前,沈池手中的匕首极为迅速地朝沈无惑毫无防备的心脏刺去!
就在沈池手中匕首即将刺入沈无惑胸前时,只见沈无惑身上蓦地泛起一层白光,犹如防护罩一般,沈池耳边听得噌的一声,他握着匕首的手被猛地弹开,那力道竟是震得他虎口生疼。
【宿主,您没事吧?】系统出声问道。
【他身上有什么?】
【回宿主,这便是男主无法抹杀的缘由,他身上的能量,013称之为天道的庇护。】
庇护?将这个词默念了两遍,沈池后退了两步,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坐在神龛下的干燥之处,静待雨停。
至于浑身湿透还在不断渗血的沈无惑,便让天道庇护去吧。
系统显然察觉沈池心情不虞,在解释完后便不再发言。
第二日清晨,雨并无丝毫停歇的态势,似乎还越下越大。
沈池掀开了破庙的门,算了算日子,距离承剑宗收徒大典还有两个月,而此地到承剑宗少说也要一个半月路程,时间似乎有些紧。
虽然这么想着,沈池却再次靠着神龛懒懒地坐了下来,视线落在在地上躺了一夜的沈无惑身上。
此时他伤口已经不渗血了,但脸色却是有些泛青,若非微微起伏的胸膛,真像是一具尸体。
正当沈池这么想着,地上那人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睛望着破漏的屋顶,神色有些迷茫,半晌才渐渐将视线落在了沈池身上。
“小,小池?”
这是沈池听见对方的第一句话,沈无惑的声音极为沙哑,还带着些少年的稚意。
除了母亲外,这是沈池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叫他,还是个刚被他划分为仇人的人,这让他多看了沈无惑一眼。
在沈池看过去时,只见刚撑起身来的沈无惑似乎手下一滑,又砰地一声倒了下去,才止住血的左肩伤口再次裂开,本来带着股血腥味的空气再次浓郁了几分。
在能杀掉此人之前,沈池并不打算将关系弄得太僵,扫了眼正背对着他,似乎疼得有些颤抖的人,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沈无惑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意,“多谢关心。”
“嗯。”
听得沈无惑回答,沈池淡淡的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由于沈无惑背对着他,他没看清对方表情,不过他也不太关心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沈无惑:小池亲手刻的墓碑,好想带走好想摸!
沈无惑:小池想捅我就随便捅,都怪那罩子把小池手弄疼了,好心疼。
沈无惑:小池问我有没有事,他关心我了!好开心!
作者:……小池快来把这人拖走。
沈池:不要。
第10章
好半晌,沈无惑终于再次撑着地坐了起来,表情是沈池惯见的冷漠。
似乎从沈池记事起,每次见到沈无惑,他都是这个表情,仿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般。
沈池想起自己曾经八岁前的样子,见到沈无惑这幅模样应当是什么表现,但记忆实在有些遥远,加之二人见面的次数少的可怜,每每想起也只剩二人争锋相对的模样。
片刻后,沈池决定不再纠结此事,只是将视线投放在不远处已经湿透的草堆上。
感觉沈池不再看向自己,沈无惑一直僵直的背终于放松了些,将身体移到稍微干燥一些的地方,右手有些吃力地解开被血污得早已看不出原色的上衣,将它扔在一旁。
此时沈无惑身上只着一件看得出原本应该是白色,但此刻已经被染红的亵衣,因为被雨水血水湿透而贴在身上,属于少年修长而肌理分明的身形毕露无疑。
这时沈无惑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望向沈池的方向,发现他并未看向这边,才将亵衣脱掉了部分,露出了左边肩膀上的伤口。
不知是被何种武器刺伤,沈无惑左肩竟是被生生挖走了一整块肉,由于淋了雨,又在这破庙内被屋顶的漏水淋了一夜,此刻那本来就狰狞得可怕的伤口处已经被泡得发了白,连带着附近皮肤也肿了好一圈。
本来该是止了血的伤因为刚才沈无惑的摔那一下再次不断朝外涌着血,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但沈无惑却是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面无表情地从亵衣袖子上撕了块布,咬着一端朝开始给自己包扎,不过到底只有一只手能动,动作看起来格外僵硬而古怪。
见此,沈池拉了拉袖子,适时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担忧之色,他道:“要帮忙吗?”
沈无惑动作僵了僵,然后吐出了沈池意料中的否定答案,“不必。”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沈池与沈无惑都不算熟悉,既被拒绝,他便安心地继续坐在原地,看着沈无惑忙活。
只是他有些疑惑,沈无惑方才醒来时,脱口而出的那一句称呼,前世沈家覆灭之前,他与沈无惑见面次数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私下里更是从未见过,他是从何得知这个小名,还喊得如此顺畅?
若不是沈无惑之后的冷漠态度,沈池差些就要以为沈无惑真的与自己很熟了。
简单的包扎过后,沈无惑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不过由于失血过多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沈无惑从来不是善于言谈之人,而沈池更是能少说话便少说话,仿佛自开始就约定好一般,二人在这小庙中各占一方角落,隔得远远的。
伴着轰响的雷鸣,雨势似乎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这不算很大的空间内一时间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也是,就算并无重生之事,二人一个从小是天之骄子,一个是野种弃卒,堪若云泥之别,合该是无话可说的。
不久后,却是沈无惑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他一边用右手将地上的外衣卷成一团,试图将水拧干,一边问道:“如今沈家只剩你我二人了,你将来作何打算?”
猛然听得沈无惑此言,沈池心下有些警惕,面上却是有些疑惑地望了沈无惑一眼,发觉对方并未看向自己,神色冷漠的摆弄着衣服,似乎方才那问题不过随口一提。
“我娘希望我能修仙,不过大长老上次说我冰火双灵根,没办法修仙。”沈池微微低着头,声音显得有些低落。
这倒不是完全装出来的,沈池前世入魔之前,曾无数次拜访过数个仙门,而那些仙门皆以灵根为由将他戏弄奚落一番,又拒之门外,最后他实在无路可选,又机缘巧合之下才修了魔。
“莫听他胡说。”沈无惑慢慢将拧得半干的衣服往身上套,“你是我沈家的孩子,怎可能无法修仙?既然你我遇上,也算有缘,今后跟着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