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细碎的雨珠已经成帘,铺天盖地打落甲板,发出咚咚咚的响动,海面也被狂风卷起,挨近港口垂锚的帆船被撞击得摇摇晃晃,飞溅在脸上的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海水,湿漉漉的衣服兜着凉气,逼得人直打哆嗦。
古百青却仿似钢铁铸成,一手抱着桅杆,一手举着望眼镜,挺立风雨中也无畏无惧,在夜色遮掩下监视着码头。
水手们勾肩搭背地走了,来登记船舶的人也快速闪人了,古百青耐心地又等待了三刻,这才爬下桅杆,快速走到船长缩身的小角落,吩咐道:“人都走干净了,你快点把绳子拉上来。”
“到底谁是船长?”船长咬着牙,猫着腰,拖着僵硬的腿,拽着粗麻绳一点点往后退,对闲闲站在身后的人很是不满,“你就不能搭把手?”
“不能。”古百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在帮你把风,赶紧的别磨蹭。”
……什么玩意!
他连绳子后面是什么都不知道,古百青怎么说得好像他就是主谋一样?船长嘴里咸,心里苦,泪眼朦胧中闪烁着无尽辛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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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这是人鱼?”船长哆嗦着手,颤巍巍地指着地上那一坨。
也不知是不是在海水里泡了太久,早就没了生气的人鱼瘫在甲板上,虽没有一般人类死后的肿胀,但银色的鱼鳞暗沉无光,狂啸的风雨也吹不散那股腥臭味道,船长干呕一声扭过头,再也没勇气看第二眼。
“虽然又丑又臭,但确实是人鱼没错。”古百青捂着鼻子走近,手里拿着帆布,上前快手快脚地开始打包。
“你拿的布——”船长狐疑地又往前凑一步,这块布有点眼熟。
呛死人的臭味直往鼻腔里钻,古百青忍耐着随便把鱼尾一兜,再用绳子绕一圈系上,咬着牙把人鱼从甲板上抱起来。船长一看苗头不对,登登登就往后腿,声厉色荏地警告他:“你想干什么?”
古百青快被熏晕过去了,摒着呼吸,双眼几乎要冒火,腾出只手一伸就把船长抓了回去,人鱼往船长背上一甩,再用绳子捆了一圈,然后逃难般快速撤退。
“呕——”
古百青舒畅地长长吐口气,就着雨水搓搓手指,看见船长弯腰欲呕的衰样,皱眉嫌弃道,“嫌臭就赶紧背下去,磨蹭什么。”
妈的,回去就扣工资!船长狠狠啐一口,还未来得及发飙,眼前一块阴影掠过,鼻梁上就被系了块布,香到刺鼻的味道瞬间让他头一懵差点跪下,但腥臭味确实被暂时压住了。
古百青还是有点良心的,船长感激地看向又拿起了望远镜的人。
“巡港的人转身了,十五分钟内不会过来,”古百青收起望远镜,催促道,“快走。”
斜打的雨帘模糊了大地轮廓,石板小道造工粗糙,歪歪扭扭如蛇蜿蜒盘屈,从港口贯穿杂乱的夹道小屋,尽头消失在高耸的山脚下。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在漆黑的夜幕中也行动自如,悄无声息地很快抵达山脚灯火处。
“什么人?”端着枪的军装冒雨站在岗哨,在黑影靠近的第一时间便发出警告,“前面是军事研究基地,闲杂人等快些离开。”
不断摇头的探照灯晃过来人,船长全身如同水捞,头发丝都冒着缕缕热气,背上沉甸甸的死物压得他气喘吁吁,好不狼狈,真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古百青绕过船长,深夜冷雨中也惨白着脸,但好歹也比船长更像活人,对着一身正气凌然的军装露出如鬼如魅的亲切笑容:“同志您好,我们是海上拾荒人,回航的时候在海里捞了点东西,想请研究所的人看一看。”
“海上回来的?”军装回头对同伴使了个眼色,而后视线不由地往两人身上打量,狐疑道,“如果打捞到重金属,可以直接在灯塔处出售,那里二十四小时有人轮班;若是打捞到军用物资或发现沉没的军事基地,也可以在港口军舰处登记,军队核实后会以高于黑市两成的价格购入。研究所不购买任何物资,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军装的同伴已经警戒地打开了通讯设备,古百青却仿若未见,为难似地示意对方去看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船长,两手一摊做为难状:“您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我们今天带来的不是重金属,也不是侦测消息,而是一个活物……抱歉,曾经是‘条’活物。”
活物?海里捞起来的活物?军装登时皱起了眉,视线谨慎地集中向船长的背脊,从两人一现身,他们就注意到这处异样的鼓起,却不想竟是死物?死在海里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不管生前是什么身份,变成尸体后就分文不值,没有抬来研究所的价值,而人也不会用‘条’来形容……这话的意思是……
两位军装瞬间想到了一处,齐齐抬手打了个手势,古百青点点头,两人这下真是惊着了,在风雨的冲刷下都肉眼看见的变了脸色,一人回头冲身后的岗哨吼起来,一人对着肩头的通讯机快速说了几句。
很快,两人身后走来了几个武装,示意古百青他们跟上。船长手软腿也软,背上的死物压得他的腰越来越低,想把东西递出去,却发现没一个人有主动接手的意思,只能暗叹一声倒霉,任命地跟上。
船长佝偻着前行,跟着身侧前方的几人快速行走,连路都没心思去看,闷着头左拐右拐,神往已久的研究所圣地,这时也抵不过身体的疲惫。而古百青却很有闲心地跟军人们唠起闲嗑,虽然没得到回应,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也很是得趣。
古百青的眼睛也没闲着,嘴上不得闲,视线已经把路线复制下来。这里是东大陆幸存者的唯一希望了,逃亡的日子过得太久,他们这些平民刚刚有了安身之地,不能耕种的土地又成了最大的忧患,能够指望的只有这个保存了所有旧世界科技的研究所了。是以,在各方势力竞夺剩余资源的混乱时期,唯有研究所凭借着傲人的声望遗世独立,没有任何势力敢轻易染指,反而都抢着贡献一份力量,包括自顾不暇的平民都把这里奉为圣地般仰望。
可传说中的研究所也没比别处花香鸟语了,一眼就能看出是由半塌的商场改造而成,岗哨全是临时搭建的,和富丽堂皇完全不沾边,但好歹武装力量还是勉强在末世后算是最高标准了。从门前的三个岗哨开始,随处可见扛着□□的武装人员,用塑料布罩着的破烂设备堆砌在空地,还带着海水的腥臭味,一看就是从各个打捞上来的车子上拆卸重装而成,怪模怪样放置在空地,在如今却已是很难得了。
在古百青打量着四周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研究所真正的入口处。应声玻璃门消无声地在眼前滑开,饶是早就累得头脑晕眩的船长都震惊地抬起下巴。乖乖,多少年没见过这种高科技了?
而更让船长瞪眼的是,再往里的几道门居然要刷卡了,最后一道门前还有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等候着,在看到他们时还微笑示意,而后居然转身用指纹密码开启了门锁。
“不愧是研究所啊。”船长倒吸口气,快走两步靠近了古百青,不由地感慨道。一道山隔绝出两个世界,都说这里是旧世界最后的人才聚集地,他原本还有些怀疑,现在亲眼见了,也不得不认同。天灾顷刻间颠覆了世界,什么高科技在大陆分崩离析的时候都不管用,这里不少材料还是他亲眼见证从海里打捞上来的,而这些废铜烂铁,被他们打捞上来也只能转手卖出去,落到这些科学家手中,却能变废为宝,一样一样都能堆砌组装出科技的力量,难怪人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里。
等待果然是有价值的,也许不用多久,那些被岩浆冲击过的废地也能被这些人救活,幸存的人也不用每天挨饿等死了。船长越想越感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古百青可不懂他这些弯弯绕绕,被靠近的腥臭味熏得两眼发黑,果断往身侧一让,拉开两人的距离。
“……”船长一愣,还要再感慨两句抒发情绪呢,怎么人就走了?疑惑地扭头一扫,左看右看,就他自己四周像被布下了隔离罩,人人都和他越走越远,就连笑容腼腆的科研人员都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门一开,里面就迎来了五位白大褂,为首的白发老爷爷看着还挺精神,腰板挺得比船长都直,鼻梁上挂着缺了腿的近视镜,嘴角抿出刻痕,也不嫌弃船长一身臭味,很是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两位辛苦了,感谢你们对我们研究所的信任。敝姓周,不介意的话,直呼我周教授就行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的。”感情受到重创的船长被安抚了,咬着牙腾出手来,颤巍巍地握住了老教授的手。呜呜,科学家果然很亲民。
“周教授,您好。”古百青也笑得乖巧,这时候也不嫌弃船长身上那股味了,凑近了抬手一指,解释道,“不瞒教授,我们这次归航时,偶然在海面上捡到了一条人鱼,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死了。我们一开始也不敢捡,后来也没发现其他人鱼跟上,所以一咬牙就带了回来,希望能对研究所有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