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直视着游商的双目,扬声道:“你要如何才能放过他?”
游商作出疑惑的神情:“我为何要放了他?”
闻言,时青一下子拍掉游商的手,站起身来,抱住古琴,立在一边,垂着头,对游商方才的无赖感到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游商觉得有趣极了,步步紧逼,走到时青面前,引诱道:“你不是想要那羽化登仙的药么?你在此处为我弹三年琴,我就将药赏赐与你。”
时青抱着琴的手明显紧了紧,琴弦已全数压进他白皙的手臂。
“哎呦,你这样我可是要心疼的。”游商伸手试探着抚上时青的手腕,见他不反抗,又一路摸到被琴弦压住了的小臂,动作极慢,调情一般。
游商将琴从时青手中取下,又伸手去摸手臂上被琴弦压出来的印子,口中疼惜地道:“你且安心,我说三年就三年,绝不食言。”
时青目中润湿起来,半咬着嘴唇伸手去抱游商。
既然美人投怀送抱,游商自然不会客气,也伸手将时青拢在怀中。
然而片刻之后,游商却觉得后心一冷,只见,时青松开手,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开,又后退了几步,一身青衣被周遭的烛光打着,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时青的右手却抓着一把匕首,匕首上一片嫣红,那嫣红顺着匕首坚硬的表面,在匕首顶部聚合,而后一点点滴在了地面上。
地面上铺了羊毛垫子,瞬间就被染出了朵朵红梅。
但血腥却丝毫不损时青的风华,他抓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微笑道:“我在匕首上下了蛊,蛊是我去年打苗疆路过之时,向当地人学的,我用鲜血喂养了百日,若无我为你解蛊,你活不过下月……”
时青的笑容越发甜腻,补充道:“蛊虫现下已经钻进了你的血管,先吃骨头,再吃肉,接着吃内脏,等下月你死之时,你不过就是一张空无一物的人皮而已。”
黎三行立在原地,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些恐惧,时青长得美,方才一番话的语调像是在同心上人表白一般,但内里却恶毒无比。
蛊虫吃掉骨头后,人体便会变作一滩肉泥,最后才吃内脏,才能确保中蛊人受尽折磨而亡。
游商也不是什么善人,手下的人命必然不少,或许这死法倒也相得益彰。
黎三行面带关切地劝道:“游公子,你何必和这人较劲,保命才紧要。”
游商淡然地摸了下背后的伤口,扫了眼黎三行,而后竟像在吞食美食一般,将指尖的鲜血尽数舔舐。
游商笑道:“你道我是傻子么,哪来这么恶毒的蛊,就算有,你又如何能炼出来。”
时青展颜道:“既然游公子不信……”
语毕,他轻轻击了一掌,掌音落地,游商的心口竟疼来了,疼痛催得他的额角不停地冒着冷汗。
时青又击了下手掌,游商心口的疼痛竟即刻消失无踪。
游商这时才觉得有些恐惧,但时绛已经被阿衡折腾得半死了,该如何是好?将时绛带过来是否让更加触怒时青?
时青见游商不顺他的意,像击鼓一般,有节奏地击打着手掌。
游商疼得在地面上打滚,头发和衣衫浸湿,实在是熬不住了,只得朝阿衡道:“阿衡,你把那人带来。”
昨日对时绛施刑的阿衡,她自然知晓时绛只剩下一口气了,若是带来也不知会不会激怒时青。
见阿衡立在原地不动,游商瞪了阿衡一眼,阿衡只得依言而去。
一盏茶后,时绛被带来了,衣衫上并无任何破损,连发丝都一根不乱,垂着头,看不清面目,仅一截脖子在黑发间露出无数细小的鞭痕。
阿衡将时绛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时绛歪着头,昏迷不醒,呼吸轻浅。
第36章 惊蛰篇·第六章
时青将匕首一扔,冲到时绛跟前,一把抱住时绛,哽咽道:“哥哥,哥哥,你还好么?”
游商哄道:“你莫要担心,他不过是受了些小伤,等你解了我的蛊,我便救治他,定然能保住他的性命。”
时青不理会游商,去看时绛的面孔,只见面孔上一条鞭痕从额角到耳垂贯穿全脸,又颤着手一把拉开时绛的衣襟,衣襟里的肌肤竟无一块完整,上面爬满了鞭痕,想必藏在衣服里的余下的肌肤也是如此罢。
那些伤口落在顾出白眼中,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要不是被黎三行定住了,动弹不得,他早就冲出去将游商大卸八块了,脑中思及昨日月光下的时绛□□的光洁的上身,心脏更是疼得不行。
时青将时绛的衣襟整好,嘴角弯了一下,一反方才的态度,反而无所谓地道:“他已经快断气了,想必是救不回来了,而游公子你便下去给他陪葬罢。”
说完,时青不顾念时绛,也不理会游商,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大堂。
游商咬牙切齿地盯着时青的背影,朝黎三行厉声道:“你快些将他抓回来。”
黎三行一下子就追了上去,一掌直冲着时青的背心拍了过去。
他这一掌花哨得很,看起来掌势极盛,实际上不过是花架子。
但他却没想到时青竟然躲不过去,若是真拍下去,只怕要伤着时青,但收回来,游商又会如何处置他,思及昨日被游商的□□几乎毒去一身皮肉,黎三行只得硬着心肠一掌下去。
然,他的掌心距时青的青衫仅有一寸之时,却忽然有什么人冲出来,将时青撞了开去,自己领受了一掌。
时青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到了地面上,一时有些晕眩,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来人却是方才性命垂危的时绛,他受了一掌,口中吐出血来,血从他嘴角一路落到他雪白的衣衫上。
黎三行被游商盯着不得不再战,手上没有武器,就随手拔了一根蜡烛当做武器。
蜡烛还燃着,在黎三行手中明晃晃地,随着他的动作打出一个个阴影。
时绛面无表情地立在黎三行对面,面上透出青白的死气,不像是活物,倒更像是具提线木偶。
黎三行不客气地朝着飞起一脚,时绛侧身躲过。
黎三行干脆凑近了一些,将蜡烛芯子逼近了时绛的面门。
时绛像是气力用尽了,竟在火焰烧到面门的前一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黎三行用上了真力,一下子就将蜡烛芯子穿进了时绛的咽喉,将他定在地面上。
时绛合上了眼睛,黎三行一探他的鼻息,已经死透了。
时绛既然已死,黎三行又去追方才趁乱逃跑的时青。
黎三行走后,此时大厅的活人只余下游商和阿衡。
游商死死地盯着时绛的喉头,喉头上倒立着一支蜡烛,烛芯将脖子贯穿,烛心顶不知为何还染着,火焰将伤处烧焦了,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还散发出肉香味。火热的烛泪从蜡烛本体落下来,在白皙的皮肤上结成了一块块的固体。但怪异的是,时绛的喉头竟一点血也没有。
“神医,为何他伤口处不流血?”阿衡干脆拿起方才时青用过的匕首,用力地将时绛的心口穿透。
阿衡之前怕惹怒时青,便特意为时绛换了衣裳,又整理了头发,这一捅,才换上的新衣裳破了个大洞,而后却一点血也未流出来,阿衡觉得古怪极了,又捅了几刀,也是如此。
游商蹲在身来,拔出匕首,将手指插入伤口中,细细查看,肌肉的纹理和血管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干脆用刀子将时绛全身上下的动脉尽数割开,但一点血也没有流出来,甚至血管里根本就没有血!
那为何方才中了黎三行一掌,却会吐血?
此时,游莹覆着面纱走进了大堂,见游商盯着时绛,问道:“哥哥,你在做什么?”
游商不答话,游莹走到游商边上,观察了一番,才笑盈盈地道:“你们是奇怪,这人不流血么?”
游莹说着夺过游商手中的匕首,手下一动,将时绛的心脏破开,而后将匕首又刺进了几寸,再之后,她丢弃了匕首,徒手伸进了暗红色的心脏里搅弄着。
片刻之后,游莹从心脏中取出一张符咒,符咒被血浸透了,其上不知写的是什么,早已不可辨识。
游莹取了火折子将符咒烧了,待符咒燃尽,她才指了指时绛道:“你们看。”
游商和阿衡本是在看游莹,并未注意到时绛。
这一看,哪里来的时绛,分明是一根荒草。
这根荒草就趴在白色的衣物上,像是在嘲弄游商和阿衡两人一般。
时青刚刚跑出大厅,就被一个侍卫发现了。
侍卫认得时青,便冲过来要抓他。
时青不会功夫,只得死命地向前跑。
侍卫速度比他快上许多,一下子就钳住了他的脖颈。
时青一时呼吸不过来,脸色发白,四肢挣扎着被提到半空中。
他正要驱动袖中的蛊虫,一只穿山甲却不知为何跑到了他脚边,而后穿山甲竟变成了一个少年。
少年黑发白衣,眉目如画,正是顾出白。
那侍卫喝道:“你是何人?”
顾出白方才好容易才冲开黎三行的定身咒,额角尽是汗珠,轻轻地喘着气。
见侍卫出声,他抹了把汗,笑盈盈地道:“关你何事。”
语毕,他出手极快地点了下侍卫的手腕,便又退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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