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尺!”杜笙箫一声厉喝,再次打断了它的话,也惊的郑秋分睁大了眼睛,他还从没见过眼前这个男人用这么高的分贝说话。
“有话好好说嘛,别吵架啊……”郑秋分打着哈哈说道,杜笙箫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叁尺兽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它不再盯着郑秋分,而是转过身,看着杜笙箫慢慢说道:“让我说出来又能怎样?反正他也不会记得。”
杜笙箫紧紧握着拳头,冷声道:“是你在装傻还是你以为我傻?那个名字一旦出口,谁还能忘了?”他深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中的印章:“叁尺,别让我跟你动真格的,趁着天道还没发现,快回去吧。”
郑秋分这才发现,那个刚才还普普通通的印章,此刻周身开始闪烁起阴冷的青白色光芒,那光芒从印章里流淌出来,很快就包裹了杜笙箫的整个手掌,而杜笙箫站在前方的楼梯上,垂头看着他们,那张曾让他惊艳的面容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叁尺兽却并不惧怕,反而轻蔑的眯起了它那七只眼睛,非常轻松的趴在了地上。郑秋分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张丑萌的脸上看出轻蔑这种神态的,但他就是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叁尺兽并不怕杜笙箫,相反的是,杜笙箫对叁尺兽却很有几分忌惮。
只有当对方的实力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时候,人们才会去重视对方,没有人会对一只小小的蚂蚁严阵以待。这是郑霜降女士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当然后面还跟了所以才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之类的巴拉巴拉。
郑秋分张了张嘴,想问杜笙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明明话已经到嘴边了,却在触及那双低垂着注视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又咽了回去。
郑秋分是有点儿直肠子,但他并不缺根弦,相反,从小缺少父母陪伴的经历让他比寻常人更敏感。这会儿,他非常清楚的看到,杜笙箫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冰封霜冻着的,是对他浓浓的戒备和防御,这份不信任来的太莫名其妙,就好像他以前怎么着过杜笙箫一样。
然而这份不信任来的也不遮不掩,让他反而没办法把质问的话说出口。
楼道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叁尺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把下巴趴到地上。
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那呵欠的动静着实有点儿太大了,简直像打雷一样,郑秋分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杜笙箫却突然松了一口气,手上的火焰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疲惫的蹲下去,把手里的印章丢给郑秋分,随口吩咐道:“把这个往他脑袋上印一下。”
“你说什么?”郑秋分手忙脚乱的接住那个印章,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叫‘把这个往他脑袋上印一下’?are you kidding me?”
杜笙箫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关系的,印吧。”
郑秋分瞪大眼睛:“你当我是傻子吗?刚刚你都不敢印……”
“它睡着了。”杜笙箫有点儿不耐烦的打断郑秋分的话。
“睡着了?”郑秋分愣了一下,然后大着胆子弯腰看了看那趴在地上的一大坨叁尺兽,发现果然如杜笙箫所说,它的七只眼睛都闭上了。
郑秋分直起腰,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却还是在杜笙箫的催促下把手里的印章往那熟睡的叁尺兽脑门上一按——
什么都没发生,叁尺兽依旧睡着,郑秋分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包裹着印有穿红上衣和黄裤子的小人的手机壳的手机静静的躺在眼前。
“你喜欢蜡笔小新?”杜笙箫伸手捡起来,用一种嘲笑的语气说道:“不过你这个手机壳质量挺好,看,你手机没碎。”
郑秋分简直难以置信的接过那个好好的连条裂纹都没有的手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这就算完了?”
“嗯?”杜笙箫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它就这么睡过去了?”郑秋分看着叁尺兽那油亮的长毛,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嗯,手感果然很好。
“啊,对啊。”杜笙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手抓住叁尺兽头上的毛,拖着它往电梯口走去:“它一年里面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睡觉,半路睡过去一点儿也不稀奇。”
“可是……可是……”郑秋分一边跟在后面一边可是了半天,最后吭吭哧哧的说道:“那它刚刚叫我主人是怎么回事儿?”
“啊,认错人了吧?”杜笙箫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知道,睡多了就容易糊涂啊。”
“喂!我不是傻子好吗?”电梯来了,郑秋分赶紧抢先一步走进去,一边伸手按住电梯门,一边瞪着杜笙箫:“你这个态度也太敷衍了吧?”
杜笙箫拎着叁尺兽,定定的看了郑秋分一眼,突然笑了笑,狭长深邃的眸子眯起来,淡红的唇中间,露出了八颗白森森的牙。
这一笑实在是太过意味深长,笑的郑秋分忍不住抖了抖,犹犹豫豫的松了按在电梯门上的手,往后走了两步。
杜笙箫拎着叁尺兽淡定的走进来,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轻轻问道:“我倒是有不敷衍的版本,但是——老板,你敢听吗?”
“我……”郑秋分愣了片刻,然后也微微笑了起来:“我有什么不敢听的?”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大姐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我敢听,但我没兴趣听,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杜笙箫笑了笑,没说话。
下一秒,电梯‘叮’ 的一声停下,电梯门滑开的时候,郑秋分率先大步走出来,站在自己门边,慢条斯理的按着密码。杜笙箫拖着睡的死死的叁尺兽慢慢的走在后面,郑秋分打开房门的时候,他才刚刚走到郑秋分房子对面那扇据说是属于‘跟男朋友出去玩’的小姑娘家的房门前,刚要按密码,冷不丁的,听见郑秋分在对面慢吞吞的问道:“今天的事情会有监控录像吗?”
“不会。”杜笙箫一边淡定的说着,一边推开门,刚要进去,又听郑秋分问道 :“那前天死的人,是叁尺兽杀的吗?”
第10章 叁尺兽(10)
这个问题一出,杜笙箫的动作就顿住了,他慢慢拎在手中的叁尺兽,转过身,郑秋分毫不畏惧的跟他对视着,又重新问了一遍。
“前天死的人,是叁尺兽杀的吗?”
杜笙箫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叁尺兽,摇了摇头:“不是它。”
郑秋分挑唇一笑,那双原本圆而明润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那么。”他一字一顿的问道:“是你杀的吗?”
杜笙箫抬头,看了郑秋分一眼。
郑秋分忍不住清咳了一声,有点儿尴尬的笑了笑,难得的严肃一瞬间烟消云散。杜笙箫没说什么,抬手抓着叁尺兽的耳朵拖着它转身进去了。
郑秋分看着那扇在自己面前被关上的门,抬手摸了摸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不知为何心头升腾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愧疚。
杜笙箫的那一眼静默而沉寂,他一个字都没说,一个表情都没有,但郑秋分就是能看懂,那个眼神里的感情,叫做惊诧——你怎么会这么看我,你又怎么能这么看我?
但是从理智角度而言,郑秋分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任何问题,他只是一个莫名其妙被卷入奇怪事件的普通人,这么问一句完全无可厚非,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杜笙箫那双满满诧异的眼睛,他就是觉得……愧疚 。
他皱了皱眉,有点儿烦躁的推门回家,甩掉鞋子,从玄关的柜子上随手拿了包烟,往沙发上一靠,抽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
郑秋分从小受大姐影响,基本烟酒不沾,平时在酒吧一整晚也就喝一杯特调意思意思——喝果汁实在太娘炮,至于碳酸饮料 ,还不如酒对身体的影响小呢。
玄关上这包烟还是上次黎烽来的时候抽剩下的,不敢带回家让他家那位看见,就随手扔在了这儿 。
郑秋分叼着烟在沙发上发了半天呆,还是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倒是让那淡淡的烟草味熏的有点儿困了,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多了,酒吧那边估计已经开始了,郑秋分抬了抬腿,感觉自己懒得去看着了,反正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于是他随手打开电视,打算随手找个综艺催眠,没想到居然一开电视就看见了自己的脸。
“我什么时候这么火了?”他诧异的想着,看了两眼突然想了起来,这是前一阵子接的一个肥皂剧,主要讲一个离婚重组家庭的日常,他演里面那个母亲的前夫,一个一心追求艺术不关心家人但跟自己的助理出轨了还美名其曰是真爱的渣男。
看着电视里的自己歇斯底里的大吼着:“我是真的爱她!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的样子,郑秋分撇撇嘴,心想估计现在这个剧的官博下边应该全是骂自己的,好多观众都跟脑子有什么毛病似的,总是把角色代入演员,所以他非常讨厌这种角色。无奈这部戏的导演对他有提携之恩,来邀剧的时候他又正好没什么事儿,只能答应下来。
结果演完把自己都恶心着了,还被黎烽嘲笑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