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搞不好附近有个心地善良的法师吗?”埃特伽耶疑惑,“吸走人的情绪,这可是很高深的魔法吧?”
法师一般来说,都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家伙,劳心劳力布置魔法帮助小镇村民过得更加舒适?听上去不像个施法者,像圣母病发作,正常法师费尽心机布置一番干坏事的可能性才更大。
雅蓝点头:“即使是我,也无法如此持续稳定抽取一整片区域的某种特定情绪,这不只需要鲜为人知的咒语,更需要布置一个魔法阵。”
“耗时耗力还烧钱的那种魔法阵?”埃特伽耶啊哈了一声,真的非常希望能有个可以拔剑就砍的敌人,而不是站在这里推理。“等等,这么说这里的诡异气氛有解释了,对吗?我就说,正常世界里的人类怎么可能比精灵还和气。”
雅蓝皱着眉,似乎是认可这个说法。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人是一样情绪都不能缺失的。
埃特伽耶原地转了一圈:“真是麻烦不断,巫妖还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蹦跶没有被解决呢,小破阵子上居然又节外生枝,你的传送卷轴真的不是‘定点传送进麻烦堆’?能追踪到这些情绪流向哪里,或者找到魔法阵吗?”
“很遗憾。”雅蓝叹了口气,“我不能,这魔法能量流动太缓慢了,应该是一个长期持续性魔法,而这些被吸走的情绪一定是不能直接消失的,我们还需要关心它们被拿走做了什么。”
半夜的街道非常祥和,比一般的富足城镇更祥和,有这样一个抽取负面能量的魔法在持续运作,就连街边的醉鬼都搂成一团,一个斗殴打架的都没有。
不时有晚睡的人家里传来咯咯笑声,时而又有一队列队整齐的城镇卫兵手持长矛走过,笑容灿烂踏着春风般的脚步,他们的盔甲朴实但擦洗得铮亮,昂首阔步地走过,可惜他们的水平实在不能发现藏匿在一旁的埃特伽耶与雅蓝。
“那些卫兵里连个能打的都没有。”埃特伽耶摇头鄙夷,“这种最多能吓唬一下流浪汉。”
他们在街上转了大半夜,直到天渐渐从东方露出浅橙色,这时一直保持着精神力感知的祭司宣称,魔法流动明显减慢了,即使是他也需要集中精力才能感知到它依然存在,显然和一切阴谋一样这也是个见光死的,只能半夜悄悄进行,在人们最放松、多半处于熟睡的状态下继续。
埃特伽耶眼睛下面都出现了一点黑眼圈,这让他更有了一种阴郁深沉的神秘气质,清晨有妇女早起做家务,井边提水的那个姑娘很明显就被迷住了,在忧郁美男子骑士路过的时候,脸红得不像样子,不停的偷瞄,直接把水桶掉进了井里。
雅蓝侧头看了埃特伽耶一眼,冲那边挑了一下眉毛,而骑士显然明白了祭司的意思,一脸黑云压城一般的神色回看着雅蓝,直到确认雅蓝是认真的,扭过头摆出一张还算温和的脸,向那姑娘走了过去,这让那姑娘更加慌张,绳子都从手里滑了出去,正好让埃特伽耶快跑几步,一把抓住。
“小心您的水桶,美丽的小姐。”
绳子被递还回去,但埃特伽耶没有就这么松手,而是帮她把那一桶水从深井里拉上来,时不时来一个柔情的眼神和优雅的微笑,显然这时候那姑娘简直神魂颠倒了。
姑娘如蚊鸣一样张了张嘴,满脸羞涩:“谢谢您。”她看了埃特伽耶两眼,然后鼓起勇气说:“您,您不是本地人吧,我从来没见过……没见过您这样的贵族老爷。”
水井边另外的几个人也在一旁悄悄议论,从骑士的装扮上理所当然看得出他并不是本地人,这里没有人穿得这么得体尊贵,而能穿得更华丽的人,只在城主大人的城堡里,没有平民认不出那些贵族,这位——穿着黑色修身猎装,外套着一件风衣,腰间还配有金边黑鞘长剑,一头同样色系的微卷长发,唯独双眼是透彻的蓝——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姑娘们无法抗拒这种远高于身边男性平均水平的美色。
“是的,如您所见,我是一名路过此地的骑士,我也从没见过这样宁静安详的城市,以及这样一位甜美可爱的邻家女孩。”骑士深情款款地说着,“希望我没有给您造成困扰,想必这里很少有陌生人吧”。
女孩低着头,脚尖蹭着地面,局促得说不上话,埃特伽耶在心里深深长叹,然后展颜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朵花——刚才路过一个院子手快顺来的——递给女孩:“我希望您能收下,尽管这朵花的美丽还不及您十分之一。”
得到赞美,女孩更加羞红着脸,颤抖着接过花,半晌后低声回答:“嗯……那个……夏兰来往的商队或者佣兵团很多,但是从没有您这样让人瞩目的,您的口音和衣着完全不像本地甚至本国人。”
埃特伽耶对她眨眨眼:“小姐谬赞了,您和您的家乡非常迷人,我想我肯定不是唯一一个流连忘返的外乡人。”
“嗯……几个月前普尔顿子爵的旧庄园被卖给了一个外来大富商,之后,惹人注意的就是您了,骑士先生。”
普尔顿子爵的旧庄园?外来商人?表面上,埃特伽耶惊讶:“在没有了吗?怎么会,这么温馨的城市,还养育了甜美可爱的您,应该有络绎不绝的人涌来才对!”
那女孩的脸简直变成了成熟的苹果,娇羞地摇摇头:“再没有……再没有您这么惹人注目的老爷了。”
一个能布置这种高深魔法阵的施法者,肯定不会让自己平庸到无人知晓,这是施法者们共通的自傲,所以其他没有引起当地人注意的小虾米,应当也就没有了解的必要了。
埃特伽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那么打扰了,祝您日安。”
骑士扭头就走,背影非常突兀,等娇羞的姑娘抬起头来说:“我叫麦格娜,请问能不能邀请您去……唉?”
骑士此刻已经非常不道德地走远了。
走出很远了,雅蓝还在笑他,这让埃特伽耶浑身都很难受。
他虽然很想猜一下买庄园的会不会就是那个“好心”布置魔法阵的法师,但首先他忍不住说道:“我这可不是在欺骗感情,况且这是你让我做的!要不下次我们换一换,你来打探情报。”
“不不不,这件事情上我相信你更能胜任,尊敬的骑士老爷!”
埃特伽耶简直七窍生烟,祭司这摆明了就是在嘲笑,不过埃特伽耶也有点疑惑:“现在都是怎么了,我还以为我们走在一起,应该是你更受欢迎才对。”
街上人渐渐多起来,显然埃特伽耶收到的各种秋波多得快把他衣服扒掉一层了。
并不能因为某个庄园恰好刚被高调卖了,就直接判定是买主干的,所以没有其他任何突破口的情况下,他们先回到圣殿,昨天下班的那个祭司现在已经开工了,穿着一身白长袍,站在小礼堂里领着信众做晨祷。旁边有见习祭司站在角落,埃特伽耶恍然大悟,为什么他比雅蓝更显眼了——因为在不知情的民众眼里,祭司身份越高袍子长度应该越长,穿只到膝盖的短衣服,明显是个学徒。
愚民,好色,还势利,埃特伽耶评价,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个破烂魔法阵留给你们,让你们自生自灭算了呢。
第6章 祭司的小把戏
所谓光明圣殿的晨祷,就是大早晨不许睡回笼觉,统统爬起来挤在一个礼堂里,听上头主持晨祷的祭司一脸“你们都有罪、但我原谅你”的表情、用最让人昏昏欲睡的语气,念叨光明神是如何仁慈,如何庇佑世人,然后配上旁边其他祭司的啦啦啦合唱,简直堪称早起瞌睡者的最大考验。
影月就从来没有这种无聊集会,还每天一次?司月大神官一年都不想开一次会,开一次会必定会有人被他殴打,如果是有信徒参加的那种,就更恐怖,大神官只负责站在台子上冷笑,别说吓哭小孩,就连同侪都会晚上睡不着觉。
——所以,这种你好我好世界真美好的晨祷,对埃特伽耶来说真是无比新奇的体验,尤其是跟在身边的这个祭司,将手按在心口,轻声吟唱了一段不知名的歌谣。
歌词隐约也是光明神的美德这一类废话,但让雅蓝唱,埃特伽耶觉得听一天循环唱都不会腻。
晨祷结束,雅蓝还站在原地,他们俩站在门边,每一个路过的民众都笑容满面跟他打招呼,雅蓝则会回以“光明神祝福你一切安好”这种问候,起初埃特伽耶一头雾水,紧接着他发现了异样。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埃特伽耶凑近雅蓝,低声说,“圣殿每天应该会接待很多来告解的人吧,我以为应该会有一大堆哭哭啼啼的、生活不如意、甚至连被老婆扇了一个耳光都要来嚎叫一下的那种人。”
雅蓝也悄悄回答:“你猜的没错,就算是中央正殿,我们每天也要听一大堆人哭诉奇怪的事情,最糟糕的是我们可能会接待很多贵族,然后被迫听一堆我们一点也不想知道的灰色秘密。”
“那明明是你们更惨,总有心思龌龊的贵族用他阴暗的思想揣测别人,根本不相信神的信仰不参与政治的誓言,然后偷偷派杀手想干掉今天刚听他废完话的可怜祭司。”埃特伽耶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