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文 (通隐)

　　不一会，小宝儿的背后撑开了一只大眼，这支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便闭上。
　　小宝儿的后背恢复如初，似乎从未有过“眼”似的。
　　肥鸡用喙取下自己的一根火红色羽毛留下，然后飞走了。
　　徐盈屋顶上的程符揭开瓦片看到这一幕。他心道：这是告别么……
　　留在徐盈和高斐的女儿身上的那只眼，以后只能看穿一切，却看不到十年之内的未来了。
　　程符继续追着肥鸡而去。
　　飞回来的肥鸡继续蹲到商殷的棺材里。
　　次日，商殷下葬。在人们钉下棺材钉的时候，这肥鸡依旧没出来。它背着商殷的烟杆子陪着商殷一起下葬……
　　穿着僧衣，戴着佛珠，拿着佛仗的偃师真我送了商殷最后一程。
　　程符也跟着葬礼一路，他心中道：朱雀心中悲痛，大概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商殷吧……
　　次日，程符上灵隐寺向偃师真我告别回汉口。
　　在离开的时候，他听到疯和尚口中说着：“怪物都消失啦！嘿嘿！都消失啦……”
　　踏着这盛夏里的江南，程符离开杭县。
　　踏出杭县，他回首一看，这杭县，还是那座闻名千年的美丽江南之城。
　　

☆、第二十八章：终章 [ 公元2017 ]

　　百年一轮回，人间已是沧桑。
　　从1912到2017年，这百年人间，前尘往事，早已物是人非。
　　夏季杭州西湖游人多，这江南里的西湖，已不是百年前的西湖，百年前的人们随着时间早已化为白骨。
　　穿梭楼宇大厦，穿越霓虹灯火的街巷，看着人来人往的人们。隐着身影的肥鸡心中道：这就是历经战争，革新之后的百年人间。
　　“咕咕”低声叫了几声，肥鸡背着背上的烟杆子再次来到西湖。
　　它蹲在西湖边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它感到西湖底的那条千年大白蛇已经不在了。这也不知道是被人杀了，还是化人离开了。如果再相遇，它一定能认出那条大白蛇。
　　即使再想，它也不会把它吃了，因为商殷不给它吃掉那条千年大白蛇。
　　从傍晚蹲到深夜，再从深夜蹲到天明。
　　那些隐于杭州生活了上百年的妖魔精怪看到它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靠近它，然后把它抱进怀里一起看西湖。
　　化成人形，抱着它的妖怪说道：“我们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百年前，肥鸡托过隐居于杭州里的妖魔精怪打探碧树死亡前后的消息。后来，事情尘埃落定，肥鸡却跟随着商殷下葬。没想到它这一睡百年，这对向它这样的大妖怪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吧。
　　而对于他们这些化了人生活在杭州的妖魔精怪来说，他们随着人间改变，像现世界里的人类一样，他们也会生老病死，不同的是，他们拥有的寿命比较长，拥有者人们惧怕的妖力罢了。这百年来，战争的到来和时代的变革创伤了他们。就算拥有着漫长的寿命和妖怪的力量，但面对毁天灭地的可怕战争，他们依旧会死，如果被人类发现，依旧会受到伤害，甚至是杀死。
　　这杭州里的妖魔精怪，有的熬过了这个国家的变革。
　　没熬过去的，都死了。
　　从晚清到民国，再从民国到新中国。早已失去了栖身之地的他们，只能依靠隐于人世间生存着。就算这样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他们早已经别无选择，也没有了归处。
　　“咕咕”肥鸡嘀咕了两声。
　　化了人形，抱着肥鸡的妖怪陪着肥鸡看着日出。
　　她轻声地说着这百年来的杭州变革，说着当下的人们。最后，她放下肥鸡，并告诉它自己住在哪里。
　　“再见。”她告别道。
　　没有了商殷，肥鸡不知归去。
　　那些上古里的妖魔精怪有着自己的路，沉睡了千万年的它们，总有办法回到初始的地方。
　　肥鸡继续蹲在西湖边，这西湖里开始热闹了起来。
　　离它不远处，一个白色头发的男人拿着手中的书看了大半天，这本书有趣至极，这书名为《妖书奇文》，里面写的是杭州民国年间的志怪奇谈，听说是百年前一个姓蒋的说书人写的，看完之后，他合起书向肥鸡走来。摸着下巴看着肥鸡一会，他蹲下抱起肥鸡说道：“跟我回天津吧。”
　　于是，肥鸡便任由对方把自己抱走了。
　　没有了商殷的杭县，它不知归处。
　　肥鸡一路安安静静，隐去了身影的它，除了妖怪们谁都看不到。抱着它的，便是个妖怪。这个妖怪说：“在天津里，有个孩子叫闻念，看到你他一定会喜欢的。另外一个，在百年前是晚清王朝的王爷，叫德奕亲王。我是养着闻家孩子的妖怪，叫猫熊师兄，你也可以叫我熊猫或是熊先生。”
　　他是闻念的监护人，入了闻家户籍上的名字便是姓熊名猫，但在家里，念念叫他猫熊师兄，对门的韩家小子叫他熊叔叔和熊先生。
　　肥鸡很安静，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到了天津，回到大经路的闻家里。知道他回来的念念一大早坐在家门口等着。看到猫熊师兄回来，短腿短脚又软又萌的念念便奔上前叫道：“猫熊师兄！猫熊师兄回来了！”
　　“念念。”猫熊师兄含笑蹲下，在念念冲进他怀中的时候，猫熊师兄将现了身影的肥鸡塞进念念的怀中，念念被塞了个满怀。抱着笨重的肥鸡，念念又惊又喜。
　　“走，咱们回家去。”
　　“嗯！”念念点点头，然后吃力地抱着肥鸡回闻家去了。
　　对门韩家二楼韩风房中，正在写作业的他从窗外看到抱着肥鸡进门的念念，他忍不住低估说道：“那只肥鸡长得真奇怪……”
　　浑身火红，一看就不是正常的鸡。
　　这闻家宅子里，奇怪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呢。
　　猫熊师兄给念念带回来了一只肥鸡，德奕亲王看到这只鸡怪相的时候，他问道：“……这是只妖怪吧。”
　　“是。”猫熊师兄答。
　　“什么妖怪？”德奕亲王问道。
　　“不知道。”只知道是强大的妖怪，这妖怪看起来和他看的《妖书奇文》里的某只妖怪挺像的，但他不确定是不是。
　　德奕亲王：“……”
　　不再问，知道没事就好。只是，让德奕亲王意想不到的是，念念给自己吃的食物全部送到肥鸡口中去了。
　　德奕亲王：“……”
　　抓着一只鸡腿，念念把手中的鸡腿凑到肥鸡的喙边：“吃，你吃。”
　　肥鸡转过身，把屁股对着念念。念念走到肥鸡面前再把鸡腿凑到它的喙边：“你吃。”
　　肥鸡还是不吃。
　　肥鸡不吃，念念有些难过。所以在第二天，他背着自己的小包拿着十块钱去南市买了自己最喜欢的包子回来给肥鸡的时候，这肥鸡还是不吃。
　　最后，这包子全部落进了念念的小肚子里。
　　吃饱喝足之后的念念，他蹲下对肥鸡说道：“你带我飞上天吧。”说着便跨坐到肥鸡身上。肥鸡被坐塌在地，它惨叫一声“嘎嘎”：“下来！下来！”
　　“快变身飞上天！快变身飞上天！”坐在肥鸡身上，抓着它的毛，念念开心地叫道。
　　“嘎嘎！嘎嘎！”肥鸡惨叫，随即一个翻身坐在念念身上。念念身上一沉，他叫道：“你起来！”
　　“嘎嘎”肥鸡叫道：“不起！”
　　于是，念念拼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翻身而起。于是他向肥鸡拼扑去：“你给我坐，变身带我飞上天！”
　　“嘎嘎！”肥鸡怪叫。
　　于是扇着翅膀和念念打了起来！
　　于是，对门韩家二楼写暑假作业的韩风看到闻家一进院子里，念念和一只肥鸡翻滚着打起架来。
　　韩风：“……”
　　这念念灰头土脸的，还有那个奇怪的肥鸡，别以为他没看到，它明明打得过念念，却收起自己的利爪没伤害到对方，不然念念早就被它抓个稀巴烂了！
　　看到不依不挠的念念，韩风再次忍不住道：“他是白痴么……”
　　念念和肥鸡打架打累了，他便一把抱住肥鸡眯着眼睛开始睡去。肥鸡也安静下来。于是念念靠在肥鸡身上睡着了，肥鸡“咕咕”两声也眯起眼睛睡起来。
　　这一人一鸡依靠着睡在盛夏的阳光下。
　　院子里目睹了所有经过的德奕亲王：“……”
　　这孩子和这妖怪还真是有趣啊。
　　从这一天开始，念念为了让肥鸡变身带他飞上天经常和肥鸡打架。
　　直到有一天，肥鸡将背在背后的烟杆子交给念念，念念把这烟杆子和竹素生的二胡，闻焰的书，柏承归的马鞭等遗物放到一起之后，德奕亲王和猫熊师兄才确定了这只不知名的妖怪是真留在闻家了。
　　不然，它那么珍视的东西也不会交给念念放好。
　　从此以后，念念身后多了一只火红色的肥鸡。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万籁寂静的凌晨三点，从床上爬起来去厕所的韩风在经过窗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向窗口外看过去——
　　一只通体火红，巨大无比的上古神兽，天之四灵之一的朱雀正伏在闻家大宅屋顶上。
　　那火红色的羽毛铺盖闻家上，如此美丽的身姿点醒了韩风幼年时的一抹淡淡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