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媒有喜 (洛红绯)

“大叔，您清醒的吧。”
无常斜他一眼，笑着，没说话，只是大手一挥，前头开路。
看到摆在面前的店，林林知道自己是高兴地太早了。
这种门头还掉了漆的店，会是法国大餐的藏身之地？
快别骗人了！
无常却是兴冲冲的走进去，一屁股坐下。
林林慢吞吞踱过去，就被一道清亮的女声震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他尴尬的挪挪，坐正。
此时，那位惊人的女子已经站在了桌子边。脸上笑眯眯的，弥勒佛都没她笑的这么慈祥。
“这不是常小弟吗？今天赏脸，让我们做点什么？”
无常嘿嘿的笑，朝女子挑挑眉，抛了个轻度媚眼。
“先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来两碟。”
女子这才看看一本正经坐着的林林，笑呵呵的唉了一声，一阵风似地卷走了。
林林刚要吐槽，无常已经捏着一张菜单杵到他眼前。
“来，看看还要吃点什么，我这鱼虾什么的，不能吃，你别客气啊。要不是这些玩意我不光不能吃，还不能碰，我就带你去日式料理店，长长见识去。那叫一个精致啊，那鱼的种类，那长相……”
“你可以送我进去，然后你回家等我，我没意见！”
林林一口气打断他的夸夸其谈。
无常一愣，连忙从旁边桌子上拿过一份菜单，挡在脸前面。
就这乱七八糟，大锅烩一样的菜单，普通的白纸上写着明显给老年人看的超大号黑字，连必要的点缀装饰都没有，还叫法国餐厅？
“土豆炒肉片？大叔，这也是法国菜？”
“不是！”
林林慢慢的放下菜单，不看了，越看越没信心。
无常偷眼看看他，连忙堆起笑。
“哎呀，林林啊，这里的牛排做的可好吃了，待会你可要多吃点。”
林林心里默念：我就怕我想多吃，吃不下。
吃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无常付了钱，笑眯眯的走出门去。
林林跟在后面，一肚子的狐疑。
“走吧。”
“哦。”
坐进出租车里，林林用余光看着嘴里哼着小调的无常，不由得往车门边靠了靠。
“喂，大叔，谁让你来这里的！”
林林扒住出租车，不给人家走，死活要往里坐。可惜整个背后的衣服被无常扯住，拧紧，他连褪掉衣服逃脱这条路都被堵了。
一把掐住林林的后脖子，像拎小猫似得，把他一下子提溜下来，无常朝脸已经很不好看，一直盯着自己车门看的司机摆摆手。
“不好意思啊，师傅，钱不用找了。”
司机巴不得，一脚油门，轰走了。
林林绝望的看着扬起一地尘土，远去的车子，鼓着嘴巴，不理无常。
“不是你同意了吗？干嘛摆着一张臭脸啊，啊？”
无常戳戳林林鼓囊囊的嘴巴，笑言。
林林一把拍开他不老实的爪子。
“谁答应你了，谁答应你了！”
“小兔崽子，好吃好喝的，你也接下来了，我还用出租车把你送过来，在车上你怎么不说？胆小就胆小，我这不陪着你呢吗？”
林林气不打一处来，破天荒的，指着无常，一个劲的抖。
“你，你，你诓我！在医院我就表示不同意了，吃的那顿饭，拢共五个盘子，三块牛排，你吃了多少？啊？还给我不停地嗦筷子，舔盘子，故意拉长时间是吧？啊？现在我想坐公交车都没有了。”
看林林真的动怒了，无常立刻化身孙子。抱着林林一个劲的摸头。
“林林乖啊，不生气啊，哎呀，这次我不要你做任何事，你就等我好不好？哎呀，不生气，不生气。”
林林被他主动地认错和无赖的姿态弄得有气也撒不出来。
“影响我考试你就完了，我肯定留级复读，到时候你可别心疼的的心脏病。”
“不得不得，绝对不得。”
无常笑嘻嘻的指天保证，一脸的纯良无害。
“自己胆小还赖我！”
林林在无常往门里走的时候，斜眼看他，无情的戳破。
无常背后一僵，掉转头，瞪林林。
“我怕？呵！笑话！也不看我干的什么营生！无知小儿！”
林林白他一眼。
“快别虚张声势了，天可快黑了。”
无常掉过头，舔了下嘴唇，抬起脚，进门去。

第7章 冤家路窄

火葬场共分前后两院，各自都是两层独栋小楼房。总体面积不大，从前到后，信步逛逛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无常需要去的地方在后院第二层。
“先生这边请，这里就是万骨塔。”
搓搓鼻头，挥散从离的很近的焚尸炉飘过来的怪味，无常手擦口袋，迈着有钱人的步伐，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
说是万骨塔，也只是文艺的说法，其实也就是个四五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三面墙壁前各自竖着一张用隔板隔出了五层高的木架子，每层隔板上隔开了五六个格子。
扫视过那些摆的满满当当，缩在三十厘米长宽格子里的各种各样盒子，坛子，无常轻轻地啊了一声。
工作人员看他一眼，眼角弯起来。
“传说中的死后万事休，也不尽然，是吧，这些很多都是无主的，也不能轻易的处理掉，最长的已经摆在这里十年了。”
无常默默的点点头，心想自己死了，就算扬了，也不在这里蹲着。
活着的时候就住的放不开，死了还得塞在这么丁点大的小方格里，怎么的想，都憋屈得很。
“那先生是因为什么需要这个服务呢？我可以根据您的需求说明一下。”
站在这个地方，却被当成客户一样的谈生意，无常有些些局促。
“那个，我想问一下，如果有老人不愿意火葬，想保留全骨，你们这里接受吗？”
人家一问完，无常立刻把编造好的说辞吐出来。
工作人员的脸上划过了然的神色。他转身指了指三排架子后十分不起眼的一个架子。
和其他架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些小方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大了许多的抽屉。
“这是全年恒温的，在零度，每五年修理更换必须的部件，那时候也是续费的时候，您如果长时间不在，或者不方便，可以一次性付清十年，二十年的。”
无常看一眼工作人员看似咪咪笑的脸，心头升起困窘。
你么，这是被当成了给自己贴金的不孝子吗？
“哦，那我可以看看具体的样子吗？”
工作人员手一伸，带他绕过一段路，站在那个独立的架子前。
“当然，虽然这是机动的，但是先生可以定下其中一个，我们绝对会为您留着，不会动的。还可以定期帮您清扫。价格也有优惠的。”
无常把头点的分外的勤劳。
“好的，好的，我可以看一下里面吗？”
百折不挠的工作人员依然含笑，打开了其中一个柜子。
“先生可以看一下，这边是有温度调节仪的，每个柜子都配有，那边还有总控制开关。保存时效是可以完全保证的。”
随着工作人员那大气的往上一指，无常赶忙低眼，看看这个柜子里的东西，嗯，白惨惨的，还挺新鲜，不是他要的。
“那请问这里有时间比较长的尸骨什么的，让我看一下效果吗？不好意思，毕竟是要用很久的，麻烦了。”
工作人员瞥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嗯，这个是司法部通知暂时存放在这里的，那到这边来看看吧。”
趁机抬高了逼格后，工作人员把无常领到了柜子边角最上端的那一格。
无常刚走近一股淡淡的酸臭味飘荡到了鼻腔里。
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了，泡过两次，那股污水味是没错的。
工作人员刚打开，后面的无常就突然咳起来，然后猛地一弯腰，他的动作突然中难免有鲁莽。
“啊！”
“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刚才那味道我觉得还好，这股味道差点让我吐。”
被无常撞到腰部，手一滑，因此一边缩头躲，一边竭力举着胳膊，去稳住往外飞快滑下来的抽屉，因而工作人员的样子很狼狈，半边屁股都快坐到地上了。
他抬起头，看到头顶上的抽屉被无常稳住，长长地呼了口气。
“没关系，怪我没和你打招呼。”
工作人员在无常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不过，这个刚送来时，味道可比现在重多了，你看，这也证明了，我们的保存能力。”
这个工作人员真的是尽心尽力，看准一切机会推销。
无常钦佩他的同时，微微笑起来。
“是的，是的，我相信，那么，先这样，我改天再来，刚才真的是抱歉。”
“好的，先生也受惊了，那么，静候佳音。”
糟糕，眼角貌似撞到了，挺疼的。
摸了摸，有点血渍。
怪不得，那个工作人员一点都不挽留。
懊恼完，无常捂嘴笑起来。
摸摸被紧紧夹在腋窝下空旷处的头骨，他嘿嘿的一笑，美滋滋的加快脚步。
“喂，林林……”
刚得意的竖起胳膊呼唤站在门外的林林，就见一个人影带起一阵小风，从自己身边擦过。
赶忙往边上一闪，无常回头看看那个人，不看没什么，一看，立刻吞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