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再恨再绝望,饿的是自己的肚子,院长拿我没办法,其他小朋友不理解我,他们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为什么明明有吃的却不吃呢?可是,在我饿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没能抗下来,很饿,真的很饿,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可能没有任何事情再能阻止我填饱肚子,什么尊严,恨意,全都考虑不到了。
但是院子之前几天分给我的食物,最后都被其他小孩抢了,那天在我想吃东西的时候,其他人便理所当然要来拿走分给我的食物,反正我也不会吃……于是我和第一个把手伸进我碗里的小孩狠狠打了一架,只是对方每天吃饭都像个饭桶,吃得多当然也长得壮,而我却饿了好几天头晕眼花,哪里打得过他,可是我这人就是死倔,打不过,我就用牙齿咬,于是等院长们终于把我们分开来的时候,那个壮壮的小孩胳膊上一块肥肥的肉都被我咬了个对穿,我嘴巴上都是鲜血……”
这些过往无疑是灰暗的,但是苏午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怀念和轻快,两人也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说下去。
宋君诚微笑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说猪天生怕壮,叶疏林要不是吃得太多太肥,哪能被我轻易咬住肉……哦对了,那个又肥又壮的小孩就是叶疏林,当时我们都才十三四岁,我对这个胖子一直都很讨厌,觉得他跟猪一样能吃还丑,当然他在那个时候看我时估计心态也差不多吧,我猜他肯定会在心里骂我是瘦猴,呵呵……在我开始吃东西之后,我渐渐又认识了那里的其他朋友,蒋玄明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因为我、叶疏林、蒋玄明三人年龄相仿,又在同一个年级上学,所以走得很近。
我原本的学籍当然是在重点中学,但是我那时候根本没钱再继续去读那个学校,就转到有人支助的普通中学,我当时和蒋玄明一个班,叶疏林在另一个,虽然如此,可我跟他的梁子大约就在那一口“肉”之间结下了,我们俩时常互相挑衅,于是我们俩一壮一瘦三不五时就得干上一架,而蒋玄明则是在旁边拉架的那一个。”
这种男孩子之间的肢体交流,苏午这种乖孩子完全无法想象,大家为什么不能都乖乖听老师的话呢!相亲相爱多好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中,咱们三个还在一个学校,但是随着我们渐渐长大,也开始有了自己憧憬的未来,叶疏林说他想去当警察,因为他的父母就是警察,缉毒警,因公去世后,家里亲属怕收养他可能会惹来报复,都不要他,其实那些人就是自私罢了,又想要他爸妈的抚恤金,又不想要他这个小拖油瓶……但是他来孤儿院后,每年都有好多叔叔伯伯来看他的,听说都是他父母的同事,所以尽管这个行业带走了他的父母,他仍然想要踏上父母未走完的道路。”
宋君诚说到这里顿了顿,好一会儿脸上又微微笑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变得鲜活了,“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特别不留情面地戳着他满身的肥肉,笑话他,这么肥,跟猪一样,人警校肯定不会收,叶疏林特别气愤,又跟我狠狠打了架,然而事后我就被自己的话打脸了,高中三年,这家伙跟吃了激素似的,哧遛一下从一米五的胖墩,长成了一米八的大帅哥,直接就超过了我,把我气得要命,可是我那个时候再也不和他打架了,因为他寒暑假去散打馆打工,跟师傅学了几手功手,一只手就能制住我,气得我没办法,于是人生第二次使出了铁牙功,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完之后我还以为他会生气狠揍我一顿,他却没有,只是骂我是小狗转世,都咬他两次了,于是我更生气了,我觉得没有哪个男人听到这种形容不会生气。
不过,其实我心里一直很羡慕叶疏林,他虽然没有父母,但活得很开朗,还有那么多关心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心中又有着一直努力的目标,和伟大的梦想……可我什么都没有。”
他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心底压抑的某些情绪,“蒋玄明则现实得多,他说他就想要钱,他要做大生意,当大老板,而我在高中时被星探发现,拍了一个广告片,因为大家都很穷,孤儿院也是,我算是第一个赚到那么多钱的,让大家很是过了一段好日子,于是就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梦想,现在想来,只有疏林将他的梦想坚持到底了,即使他最终在梦想的道理上身殒。我是随波逐流吧,可能也是天生就是好命的,即使没有家族做靠山,老天爷仍然把最好的留给了我……至于将玄明,其实我一直不太弄得清他是在干什么的,他跟过好几个大老板混过,但似乎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说完那些逐渐远去的过往,宋君诚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今天听你们这样说,看来蒋玄明确实是走了一条并不怎么光明的路,那天的对话既然你们已经听到了,所以你们应该也知道,其实在疏林遇害之后,我一直在怀疑他,可我没有任何证据。”
“你为什么怀疑他?”狐狸一针见血地问。
“因为疏林,疏林临死前联系过我,还让我小心蒋玄明,但他并没有说更多。”宋君诚坦然说道。
三人聊过之后,苏午向宋君诚要到了更多蒋玄明的资料,打算拿回家交给炎飞昂。这件事明显已经不能当作普通的案件来看,这个蒋玄明是个危险人物。
把两人送走时,宋君诚的助理正好匆匆从外面赶回来,三人打了个照面,张明仍然十分恭敬地向苏午两人打了招呼。
宋君诚回到屋内,张明在后来担忧地喊了他一声,“少爷。”
宋君诚坐下,摇了摇头说:“没事。”
张明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依靠他们,真的能帮叶先生查清楚吗?”
“但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宋君诚撑着额头,又低声说了一句,“我不能让疏林落到这样的下场,而那些害死他的人却逍遥法外。”
张明目光中的担忧更多了一些,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长叹了一口气。
炎飞昂一整天上班都在走神,顾星河观察他好一会儿了,还惹来龙纹的不满。
“我说,你家小可爱是不是有什么事?看你这神不思蜀的,还当你家里媳妇怀孕了,恨不能立马飞回他身边呢。”顾星河一屁股坐到他办公桌上,完全没有当老大的自觉。
不得不说,顾星河不但没有当老大的自觉,吐槽还神准。
炎飞昂脑子里乱乱的,懒得理会他,犹豫了一下,抽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小四儿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回家啊?”接电话的是炎奶奶,接电话的时候都笑眯眯的。
炎飞昂打了电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现在简直就像一个刚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到的小男孩,双手捧着比自己整个人还大的大宝贝,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小四儿?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事啊?你可别吓奶奶啊。”炎奶奶对家里所有人都非常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孩子们的工作了,可是经不得一点吓的。
炎飞昂清咳了一声,说道:“奶奶,一会儿我要带小午回家,您跟我爸妈说一声。”
“啊,回来好啊,回来好吧,我让人给小午做好吃的。”炎奶奶也没问为什么这点事还打电话通知一声,语气里都透着高兴。
“嗯,我们有点事情要说,您记得让爸妈还有二哥都留在家里。”炎上尉怀揣着喜悦的心情,十分想跟家里人分享,就算他当年获得各种各样的功勋奖章,也没有这样期待家里人都为他高兴过。
“成,我一定把他们都留下来。”炎奶奶笑眯眯地答应了。
炎飞昂拿着电话,紧接着又收到苏午发来的表情包,询问他吃午吃了什么,有没有想他,还说了他去找宋君诚的事情。炎飞昂微微笑了笑,一一给他回了几条消息。
第78章
炎奶奶挂了电话,转头就把小孙子告诉她的事叮嘱了儿子儿媳。
“他回来就回来了,还打什么电话,还得我们准备抬大桥去迎他不成。”炎爷爷板着脸吐槽了一句。
康文青也觉得稀奇,炎奶奶怼了他一下,“可能是有什么事要跟咱们说,不管怎么样,你一会儿少说两句。”
炎爷爷果然没再说什么,孙子都在身边看了二十几年了,看不看无所谓,倒是挺想小家伙了,是得多回来看看啊,于是又转身吩咐道:“今天多准备些好吃的,也不知道小家伙跟小四儿在外面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吃好,瘦没瘦,回来可得好好给小家伙补补。”
“这还用你说,早就吩咐过厨房了。”
“我也去帮忙,是得好好给小家伙补补身体。”康文青想到的是两个孩子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了,苏午的身体还在长势,可不能留下什么隐患。
因为炎飞昂一个电话,炎家上下都忙碌起来。
苏午还不知道飞昂已经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了,从宋君诚那里出来,想了想直接去了九局。
“如果真的像宋君诚所说的那样,那个蒋玄明太坏了,他们三个再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不应该做一辈子好朋友么?”苏午把宋君诚的话仔仔细细复述给了炎飞昂,一脸气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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