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黄玄冰继续玩着手机,这时候听见旁边的人在叹息,于是好奇地问:“好好的叹什么气?”
“咳咳……咳咳咳……”桀川捂着嘴,咳得很费劲,白皙的脸泛着绯红,黄玄冰没有靠过去询问桀川身体如何,因为桀川此刻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他。
桀川身体不好,却从不吃肯药,从来不看医生,与其说他是在折磨自己,黄玄冰倒更认为他是在迫切地希望自己快点死去。
桀川的呼吸渐渐平稳后,用依旧平常的声音,“我想起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人。”
“谁啊?”
“一个让我想不尽、念不完、忘不掉,却再也找不到的人。”
黄玄冰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会有这样悲伤的表情,那种失去了全世界的悲戚藏在桀川清澈的眼眸,似哭似笑,就像一块细腻温润的羊脂玉,正在碎裂……
第6章 小孩
“滴答——”
“滴答——”
滴滴点点的湿意打在脸上,有点凉。
“答——”
周毅皱了皱眉,他虚眯开眼,半天睁不开,手倒是先能动弹,他抹了抹脸,手掌沾上水。
水?
是雨水吗?
周毅平躺在地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灰压压的天,是那种没有色感的灰色,有点沉重、压抑的感觉。周毅愣了半晌,才爬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拾荒”睡觉来着!
然而,现在他的脚下却是一片荒地。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野,遍地都是腐朽的枯木和异常稀疏草,草丛里还盛开着幽幽蓝紫色的光的花,感觉有点魔幻。
如丝细雨“唰唰”落下来,打在摇摇欲坠的残魄的枯木叶上,周毅抬头便看见树木上枯败的几片伶仃残叶正在往下掉,是在是凄凉得很。
周毅就这样静默地矗立在这片荒凉的地境,心中颓然生出世界仅他一人的觉悟。他眼睛暗沉眼神空茫,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仅仅只是在发呆而已。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毅也没有一丁点的疲惫感,除了雨,这里的一切都像静止的,被什么禁锢了。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因为踏着地上的积水,声音格外清晰响亮。
“嗒嗒…嗒嗒嗒……”
周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目的是一个瘦削灵活的小身影,那小孩身上裹着一身破麻布做的衣服,皮肤是那种病态的苍白,乌黑如墨的头发略长,他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下巴。一时之间周毅没能认出来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踩着泥泞的水洼迎面朝他跑来,竟似乎完全没看到前面有个大活人一般,直线冲过来,简直就是冲着周毅冲来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伸出手,试图拦住小孩……
意料之中的碰撞并没有出现,周毅惊诧地看到自己的手一碰到小孩的身体就变成半透明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小孩穿透了他的身体,就像穿过云雾一样,毫无阻塞。
亲眼见证别人穿透自身的身体,总觉得哪儿怪怪的,让人不怎么能适应。
该不会又是在梦里吧?
周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泛起疑惑,虽是疑惑,却已是隐隐有些确定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完全不知疲倦的样子,他一直在跑,一直不停歇地跑,从未停下或放缓过自己的脚步,诡异的是小孩的身影从未离开周毅的视线。像是在看电影一样,周毅看着旁边带着“主人公”光环的小孩,他想,似乎好像离电影荧屏太近了点?更像是在场景里面?
小孩很小,特别特别的小,小得周毅都不知道怎么去猜测他的年纪,如果硬是要猜测的话,那就四岁吧?
小孩的身上全是雨水和泥点,而且,他好像受伤了?周毅微眯起眼,眼神停落在地面小孩跑过的留下的小脚印上,里面聚起的水带着一丝绯红。
突然,小孩停下脚步,他面前是没有前路的悬崖,悬崖下边深不见底,翻涌着惊人的寒意。
小孩状似无意地四处张望,紧绷着的身体透露出丝丝警惕的模样,活脱脱一只不安的小老鼠。可能是觉得没有什么第二个人在,小孩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身爬下悬崖,往山崖下爬三到四米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
那棵歪脖子树的树干很粗很矮,大概需要至少五个成人才能环抱住树干,它粗壮的躯干凹凸不平,有很多沟壑,一点也不像一棵树,更像是好多课簇拥长成这么大的。歪脖子树的树冠是由无数茂密的树枝组建而成的,光秃秃的树冠上有那么一两片在这里算是稀有的黄绿色的小叶片,给它或者是周毅对这个地方的印象都增添了一抹生机。
更特别的是这歪脖子树是倒着生长的,树冠朝下。
周毅往悬崖下看,从呐繁密却又光秃的枝干下,周毅看到了那交叉起伏的缝隙里透过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光是这样看着,周毅都能感受到那深渊底下的阴寒虚妄,似乎在黑暗之中蛰伏着什么诡谲在蠢蠢欲动。
雨越下越大,光秃秃的悬崖上面也锁不住水,加上这里的地紧实坚硬,雨水沿着悬崖坑坑洼洼的崖面流淌而下,流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细水小流。
小孩万分凶险地挂在陡峭崖壁上,那样的小身板,总有种会被雨水打落下悬崖的错觉,看得周毅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
从小孩身上流过的水流里还混合着十分浅淡的薄红,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雨还在变大,悬崖上有的酥松的石块在水流冲打下,滚落下深渊。
不知道小孩到底想要干什么,周毅情不自禁的干着急,在小孩总算是踩到了歪脖子树的庞大树根后,他才安心了一点。
紧接着,小孩在周毅的眼皮子底下突然不见了踪影!
周毅意识一动,周围的场景便瞬间转变。俨然就是站在崖壁上的那棵稀奇的倒树树根上。
原来,这大树的树根旁边有个小山洞,左右一米长、半米高,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在山壁上刨了个土坑。
小孩就窝在那树根旁边的土坑里,蜷缩着又瘦又小的身体,裹在那尽是破洞的粗糙麻布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小孩背靠里,面朝外,湿塌塌的头发被抹在脑后,红宝石般透亮的眼睛完全显露了出来。
周毅这也才发现这孩子的眼睛眼形略长,特别是眼尾很长,形状很明显地往上扬起,他的眼珠是艳丽的红,妖异邪气。
原来,不是小老鼠,而是只小狐狸。
雨越来越大,一点没有要小的趋势,不过周毅觉得小孩真是够蠢也足够幸运。因为这么大的雨,他居然躲在这样凶险的地方,若是一个不慎,摔下这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这个地方没有黑夜和白昼的区分,至少,周毅没有看到夜晚,这样的情况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白昼,因为他只看到现在这种灰色的没有一丝色彩的天空,压抑得令人窒息。
雨似乎永远不会停,那条断断续续的小水流变得不再断流!
一直蜷缩着身体,裹在麻布里不动的小孩突然睁开眼睛,他看着周毅的方向一眨不眨,吓得周毅差点以为小孩看到自己了。
他苍白的唇微张了张,但一个简单的音都没有发出来。
周毅感到小孩的话是被他生生咽下去的,仿佛一旦说出来,小孩就会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小孩爬出来蹲在树根上,他把裹在身上的粗烂麻布脱下来,用的力很小、动作很轻,显得小心翼翼,周毅觉得小孩是怕他自己力气太大,把这本就破烂的麻布扯得更破。
可周毅更觉得,小孩看起来比他手里的麻布更脆弱!
麻布被揭开,小孩的身体渐渐被暴露出来。那苍白且单薄得能看清楚几根肋骨的身体,好像是觉得给周毅的诧异还不够。
瘦弱得跟排骨似的可怜小孩,他的胸前有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窟窿并没有完全穿透这个身体,周毅能看到里面不到他拳头一半大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血水从里面时不时流淌出来,顺着雨水,融合进水流,成为清水里的一丝绯红。
诧异地看着小孩,周毅突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孩是看不到自己的,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他早就知晓这个事实,可此时此刻周毅觉得有点窒息,有点心悸,有点头晕目眩……
周毅不禁迷惑——这样的身体,小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孩光着身体,身上的皮肤和他脸上的一样,是病态的苍白,透明得几乎能看到里面的血管,像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他接着雨水轻柔地搓洗着那块破麻布,轻轻一搓洗,那布便和着水不停挤出被稀释的红,落在他站着的树根上,艳丽得刺目。
瘦巴巴的小身体,只有小屁股蛋上有巴掌那么大点肉。
周毅一愣,他突然觉得光着屁股的小孩儿有点可爱……
怎么觉得哪儿怪怪的?
突然,阴风突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毅觉得雨小了点。
小孩蹲着的身体一顿,磨磨蹭蹭的把麻布搭在身上,周毅就这样看着小孩绕来弄去把麻布当衣服穿在身上,虽然破烂但好歹能遮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