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涛,快刹车,前面是面墙!”
然而汽车穿过了墙体,自己停在了一栋白色大楼前面。
黑夜之下,大楼里灯火通明,就好像一座灯塔伫立在我的面前。
三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从楼中出来,小跑着接近我所在的汽车。
“怎么回事?”我看着她们跑到汽车边。
橙黄色的路灯灯光下,她们穿着好似护士的白色套装,远看与常人毫无区别。但是在近处,我发现她们每一个人都没有脸。
准确地说是,她们的面孔上,只有像是小朋友用蜡笔画上的五官。
淡青色的粗糙线条构成的五官,出现在任何一个幼儿园的画画课上都不违和,但作为一个真实人站在你身旁时,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狂。
她们中的一个短发女人轻轻敲打车窗,半弯着腰低头注视着我说:“姜先生,您好,欢迎来视察康泰养老院。”
我看着她们没有说话,急忙扣上车门锁,就向郎涛的方向缩了缩。
“汽车还能发动吗?”
回答我的是几声汽车点火失败的声响。
而车窗外的她们又向前靠近一步。
刚才的那个人将脸贴在车窗上,原本平面的五官,彻底变成一张失败的画作。两条线条构成的嘴唇不断开合,发出女人机械无感情的声音。
“姜……先生,您好,欢迎来视察……康泰养老院。”
“我们该怎么办?”我转头看向郎涛,但他却打开了车门锁的总开关。
随着车门锁发出啪的一声,门外的女人裂开嘴,蜡笔画的面孔扭曲在一起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拉开了车门。
她们站在车门口第三次重复道:
“姜……先生,您好,欢迎……来视察……康泰……养老院。”
第10章 捉迷藏5
“不要……下车!”
郎涛右手扣住自己左手手腕,低头半弯着腰,浑身颤抖。我能看见冷汗从他的额头留下,濡湿他的鬓角。
他抬起头蹙着眉,艰难地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姜彤,听话……闭上眼,捂住耳朵……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
“你在开玩笑吧!这种情况,你让我别听别看?”我压低声音反驳道。
车外的三个人不再说话,她们保持着奇怪的微笑,死死盯着我。
“你就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又是怎么了?” 我靠过去抱住他的肩膀。他在我的怀里哆嗦着,似乎正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我……没事。”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的左手不停地扭动挣扎,就好似不是他本人的一部分急于要挣脱右手的禁锢。
我虽然对于这种情况感到很奇怪,但比起车外的怪人,眼前这种已经算不上什么。我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左手手指,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神奇的是他的手指与我皮肤相碰的瞬间就顺从地停止了动作,连同他紧蹙的眉也有所舒展。
“原来是这样,只要有他就可以吗?”郎涛没头没脑地低语了一句。
“什么?”我握着他的手追问道。
他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对他的反应又急又怒,要不是外面还站着这三个不晓得什么东西。我真是恨不得揍郎涛一顿。
车外的女人此时突然将头探进车内,再一次重复道:“姜……先生,您好,欢迎……来视察……康泰……养老院。”
她的头离我极近,哪怕我现在都半个身体爬到了郎涛这边,也只需稍稍抬起身体就能碰到她那张蜡笔画的面孔。
情急之下,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我……唔”
郎涛一把捂住我的嘴。
但为时已晚,身边的景色竟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而改变了。
原本坐在车里的我和郎涛两个人,竟然手牵着手出现在了一栋大楼的大厅内部,我透过大厅的玻璃门,甚至还能看见楼外刚才乘坐的那辆汽车。
而大厅里,除了身边站着那刚才那三个女人外,还有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坐在正门边的门房里,正透过面前透明的玻璃窗看向我们。
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脸,甚至其中一个人,连蜡笔画的面孔都没有,只有一张肉色的平面。
“我们应该往外跑吗?”我询问站在身边的郎涛他摇摇头,紧紧握着我的手,警惕地环视四周,说:“已经来不及了。”
哒哒哒
一段急促地脚步声后,大厅左手边的走廊里出现了一个面孔正常的女性。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说:“不好意思,姜先生,我来晚了。我是康泰养老院的负责人陆艳英。”
她个子很高,穿着高跟鞋几乎与我持平。一副玫红金属边框的半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高高的颧骨简直要与镜片相遇,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
我盯着她并没有说话。
但她对于我的态度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你打算先去参观院内设施,还是直接去见王惠心女士。”
说实话,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懂,但是背后到底指代是什么意思却完全不明白。
“好的,那我给你带路。王女士,因为是三级护理,就住二楼的单人间。”
她真的是和我在说话吗?
可我全程一言不发,而她就像是编写好的程序,自行运作着。
突然一个蜡笔画面孔,刚才还在门房里打量着我的男人,拿着一本打开的黑色笔记本,走到她的身侧。
那个男人摊开本子,托着向上举了举,像是在给她示意什么。
自称陆艳英的女人看了一眼,回过头对我说:“你和你的司机需要签一下来访者记录,姜先生。”
我看了一眼被送到我面前的笔记本。笔记本上整齐地填写了每个来访者的姓名,来访时间,以及来访理由。
而在打开的这一页的最上方,我看见了一行让我在意的记录。
2009.11.1 姜皓 拜访原康泰儿童福利院院长王惠心女士。
“怎么了?是哪里有问题吗?姜先生。”陆艳英将脸凑了过来,“哎呀,你拿错记录本了,这是09年的呀,你要拿今年14年的。”
托着笔记本的男人,连连道歉。
陆艳英又说道:“算了,姜先生,我先带你去见王女士,等你离开的时候再去签字吧。”
随后,她又自说自话地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左拐往她来的地方走去。那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也几步走回了门房里。只有一开始的三个女人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我动作。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思考着那条有关我哥的记录。
2009年11月1日,为什么会是这一天。
这一天,我见到了难得喝得酩酊大醉的哥哥。也是在同一天我偷吻了他,差点和他发生了关系。更是自那天之后我们就彻底不再联系。应该说是他单方面远离了我。
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是其中有什么联系。
“姜彤,不要发呆,跟上那个陆院长。”
郎涛拽着我的手拖着我往前走,我踉跄了几步跟上了他,也左拐进了大厅左侧的走廊。
养老院里的走廊里灯光明亮,明明与图书馆那种昏暗的环境完全不一样,可静悄悄的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角落里窥视着。
再加上此时身后的那三个女人,依然紧紧跟着我和郎涛, 我时不时瞥她们一眼,都能看到她们奇怪而扭曲的表情。
而两侧的墙面上更是还挂着好几幅巨幅照片。我本想正视前方,不去看它们,不经意的一眼,竟然发现这些都是介绍我爷爷生平的照片。
它们讲他如何从一个贫农发迹,最后回来造福乡亲,又是建图书馆,又是修儿童福利院和养老院等一系列的福利设施。而这里的这家养老院正是爷爷当年的成果之一。
又是和爷爷相关吗?
说起来,虽然我听妈妈说过爷爷建过很多福利设施,还被叫做姜大善人,但是具体他在哪建了什么,我却从来不知道。
以前我并不关心,不知道也不觉得奇怪,但是现在想想,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呢?
似乎很久之前家里人包括爷爷就刻意不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些,也让我不要去图书馆玩。
这又是为什么?
但比起这个,现在让我最在意的是,所有的照片,除了唯一的一张外,其他照片上只有我爷爷的脸是正常的,其他人的脸都变成了一块黑色的空洞。
他们顶着没有脑袋的空洞,沉默地注视着经过的我们。
而那张唯一正常的照片上,在盛放着桃花的桃树前,我爷爷和一个中年女人并排站立,身边还站着几个小孩子。
所有人都笑得非常开心。
然而下一秒,就在我眨了眨眼睛的瞬间,照片上所有小孩子的脸被从中心撕开,淌着血的伤口中一张张玩偶的脸如同定格动画一般慢慢钻出。
它们沾满血污的脸一点点地完全替代了原本人类的面孔。只见人类孩童的躯体上方,顶着一颗玩偶的头颅。这些脸也同样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
我看着这张照片,扭过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被郎涛扶住。
“怎么了?”
“你看不见吗?这张照片有问题!”我抓住他的手臂,正打算扭回头指出来给他看,但照片恢却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