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尽欢 (讨酒的叫花子)

　　“当年……我是无心的。”
　　沐余生只停了一下，便飞快跃了出去。
　　“抱歉。”叶尽欢仍继续说道，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我没想到会成这样。”
　　沐余生已经走了，再说也没人听。
　　叶尽欢无力地垂下手，喉咙里堵得慌。
　　害死了这两百七十多个人，他也愧疚。
　　许是自欺欺人，这么多年过了，他也不会去想当年那件事。在他心里这两百多条人命同沐余生相比，更重。如今想起，他也害怕，那些人临死前的哀嚎在他脑里一直回响，让他几近崩溃。
　　他选择性地将一段“忘了”，忘了自己是个刽子手，安安心心地桃花坳过了十多年。但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躲也躲不过。
　　那时他虽做错了事，但却不愿意承认，总觉得是那些人活该，始终觉得自己受的伤害更大，而今想来，不过是年少时分不清对错，戾气太重，才让恶念牵着走。
　　叶尽欢喉里一股腥甜，眼里一片灰暗，他立马察觉到不对，赶忙掐了掐自己，当即清醒过来。
　　他背后冒着冷汗，遍体生寒，方才差点招来心魔！
　　叹了叹，叶尽欢暂且将思绪收起。对着那纸片人念了念。
　　纸片人眼珠儿转了转，将茶杯放下，站起，朝这边走来。
　　待它走近了，叶尽欢在它腰后一点，这纸片人立马变成了原样，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到地上。叶尽欢把它捡起，放进布袋里。
　　叶尽欢将床帐挂起，躺在床上，努力平复着心情。
　　现在这事也与当年有关吗？
　　“啊！啊！！！”
　　还没等叶尽欢歇一下，门外突然传来凄惨而惊恐的叫声。他一惊，当即翻身而起，向门外跑去。
　　当他跑到门边时，只看到一火人在地上翻来滚去地打滚，他不停地哀嚎，想要把那火灭去，却无济于事。所有听到叫声的人都赶了出来，他们还来不及出手，那人已经不动了。
　　兴许还有得救！
　　叶尽欢朝着房里的茶壶一挥，那茶水便冲了出来。他双手一合，分开，那茶水忽地变作一股急流，刷地打向火人。
　　
　　第78章 弟子死五个剩两
　　
按常理来说，火遇水即灭，可叶尽欢把水引到那人身上后，那人身上的火不灭反涨，倏地冲天而起，一瞬的功夫，那地上便只剩下一团灰。
　　叶尽欢大骇，怎么会这样？
　　同云付月一起赶来的杨姓弟子看到这些，脸刷地白了，没有一点血色。他惊恐地看着地上，汗水忽地从顺着太阳穴流下。
　　云付月把注意力全放了地上，根本没看到杨姓弟子的反应，反倒是叶尽欢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于眼底。这人，定有古怪！
　　“这是烧了留下的？”云付月问叶尽欢，又沾了些灰在手上，细细看着，在指尖摩挲两下，闻了闻，总觉得有些不对。桂花香味儿太重了，明明是被烧死的，怎么会有桂花的香味儿？
　　“是。为何用水灭不了火，反倒助长了火势？”叶尽欢将疑惑说出，皱了皱眉头，桂花香味儿越来越重了，浓得令人作呕。
　　“那是冥火。”
　　原来如此！冥火不灭，直至烧完。用水竟能助长它的火势，叶尽欢还是第一回听到。
　　叶尽欢四下望了望，忽然看见院东的角落里有棵桂树，上面满是淡黄色的桂花。花开得正盛，在枝上拥挤着。莫不是跟那桂树有关？
　　“给我一张纸。”云付月对他说，抬起手，眼睛仍盯着那团灰。
　　叶尽欢取下布袋，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云付月把灰全部移到纸上，包好。
　　“前辈可是发现了什么？”叶尽欢问。
　　云付月摇头，四下瞧了瞧，又蹲了下去，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查看。
　　叶尽欢不知她到底要做甚，只能先等着。而旁边的杨姓弟子已是满头大汗，不住地哆嗦。叶尽欢看了他一眼，这人怎地如此奇怪，他似乎特别害怕。
　　云府的弟子提了二十几个灯笼过来，院里瞬间亮了不少。但云付月也不跟大家说她在找什么，大家只得将灯笼支过去，等在旁边。
　　离云付月有几尺远的地方忽地有光闪了闪，云付月当即捕捉到这光，一下便将那东西捡了起来。是一小拇指指甲大小的琉璃片。她放在眼下看了又看，半晌才站了起来。
　　“前辈？”叶尽欢上前，想要问什么，却见云付月冲他摆手，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敏予。”云付月喊道，掏出一短萧递给钟敏予。“去将你外公请来。”
　　钟敏予接过短萧，甚也不说，立马就去了。
　　“其他人，退出院坝！”她又下命令，掷地有声，不容他人有任何反驳。
　　围观的人皆是一头雾水，但都还是退出了院坝。
　　“杨兄。”叶尽欢边走边喊了杨姓弟子一声，这人他曾见过的，两人还结过梁子，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他竟没认出自己来。这人叫杨志峰，叶尽欢刚认识他时，他还只是合仙宗的一名外门弟子，想不到如今都有资格代表合仙宗来云府了。
　　“啊？！”杨志峰猛地回神，拿起袖子擦汗，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周围。
　　“你在怕什么？”叶尽欢轻笑，故意问他。
　　杨志峰躲躲闪闪的，生怕叶尽欢会看到他的脸一样，把头都贴到胸口了。支支吾吾地回道：“没、没有。”
　　“哦？那为何你满头大汗？今天也不热啊。”叶尽欢靠近他一些，压低声音。“可是心虚了？”
　　杨志峰吓坏了，一把将他推开。叶尽欢早有防备，只退了一步便立马定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瞧错了！你瞧错了！”杨志峰遮遮掩掩地往另一边走去，好似叶尽欢是要吃人的豺狼虎豹。
　　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怕成这样。
　　叶尽欢站在回廊里，目光一直放在杨志峰身上。若是他没认错的话，方才被烧死的就是先前那个金刀门弟子。去后院的有五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了，下一个，不会是他，只会是杨志峰。这场戏，还真的是专门为他设的。
　　杨志峰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是死都不会说的。要想知道，就得把这人盯紧了。
　　“小兄弟。”
　　叶尽欢下意识跟着声音看去。来者正是清霄道人！
　　“前辈是？”叶尽欢装傻问道。
　　“年轻人记性怎地如此不好？之前见过的，怕是你忘了。”清霄道人笑眯眯的，和蔼地说。
　　“前辈认错了，晚辈一直呆在邺城，哪有机会见过您。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叶尽欢赔着笑，向他抱拳行礼，心道：这老头儿恐怕难缠得很。
　　清霄道人笑而不语，转身看着院里，不再与叶尽欢搭话。
　　叶尽欢佯作一脸茫然状，也看向院里。
　　钟敏予将钟鼎洪，也就是他外公搀扶到院里。钟鼎洪鸡皮鹤发、蓬头历齿，手直哆嗦，走一步喘两下。他脚上的铁链拖在地上，让他走得更吃力。
　　“外公。”钟敏予担心地喊，他先前说背过来，可钟鼎洪怎么也不同意。老人家要强了一辈子，就算走不动了也不要人背。
　　钟鼎洪喘着粗气，推开他，拄着纹龙拐杖走向云付月。
　　云付月赶忙过来，她也不去搀他，这人甚脾气她清楚得很。
　　“家主。”钟鼎洪直起身来，跟她行礼。
　　“大哥。”云付月终究还是不忍心，忙阻止他。“你这又是何必。”
　　“我本就是罪人，该的。”钟鼎洪坚持行完了礼，又恭敬地问，“家主找我来所为何事？”
　　云付月抿了抿唇，最终叹了口气。她将琉璃片拿到钟鼎洪面前。“大哥可知道这个？”
　　钟鼎洪眼神不好，眼里雾蒙蒙的，看不清。他将东西接过，拿近了看。
　　待看清楚了，他将东西收好，问云付月：“哪儿来的？”
　　云付月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钟鼎洪混浊的双眼向廊里扫了扫，顿了顿才又说道：“把剩下的那两个叫来，我问问他们。”
　　
　　第79章 一生算计终凄凉
　　
云付月颔首，派人将叶尽欢与杨志峰叫过来。叶尽欢下去，来到钟鼎洪面前。而杨志峰却是慢慢吞吞地走，似乎不想过来。
　　“把手给我。”钟鼎洪对他们说道。
　　叶尽欢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有些担心，他怕体内的噬魂咒被发现，但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钟鼎洪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看了叶尽欢一眼，也不说甚，将他的手放下。
　　“你的。”他又朝着杨志峰说了一句。
　　杨志峰一脸为难，磨蹭半天，终于受不住大伙儿的目光，一咬牙把手伸出来。
　　钟鼎洪只看了一下便明了，朝云付月使了使眼色。云付月领会，设出结界将四人围在里头。
　　“还不说？”钟鼎洪拄着拐杖走了几步，转头问杨志峰。他目光如炬，威压外放，将杨志峰逼得无所遁形。
　　杨志峰又慌又乱，猛地跪下，满脸惧色，不住地求饶。“尊者饶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无辜的！”
　　他吓得汗水直冒，又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通，可其他三人都没理他。
　　叶尽欢冷眼旁观，云付月将他也拉进来，待会儿肯定还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