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
“好吃。”
“那就好。”九爷也拿起一个,可是咬了一口脸色就难看起来。“呸呸呸!这月饼怎么这么难吃啊!”
这么苦,根本不能下咽啊!
看着九爷气急败坏的样子,傅兰君忍不住大笑。九爷就吼他,说笑什么笑,明明这么难吃你还说好吃!
傅兰君却笑得开心。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街上的人就少了起来。月色明亮,照得人的影子也清楚。
九爷不禁轻哼起来。
清江社雨初晴,秋香吹彻高堂晓。天然带得,酒星风骨,诗囊才调。沔水春深,屏山月淡,吟鞭俱到。算一生绕遍,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未放鹤归华表。伴仙翁、依然天杪。知他费几,雁边红粒,马边青草。待得清夷,彩衣花绶,哄堂一笑。且和平心事,等闲博个,千秋不老。
兰君听他唱着,不觉面带笑意。他说先生这曲心志淡雅,比那些鸿鹄浩志更清丽脱俗。
九爷心里也高兴,说:“这曲子叫《水龙吟》,我曾为此曲编过舞蹈。可惜还未跳过,就到了弱冠之年。”
“那确实可惜。”他说,“不过先生为何过了弱冠就不在跳舞了?”
“云韶本无男子,小时候家姐带着我逃难至此,云韶坊的当家本来是不收我的。是我姐姐在她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打动了当家,我才能在这坊间有一席之地。当家叫我立誓,弱冠之后便不可再上台。”
“原来如此。”
“但是私下跳跳还是可以的。”他对兰君笑着,“不过可惜,现在没了琴,舞也跳不成了。”
傅兰君若有所思。
第二天傅兰君不见了身影。他的手下跟九爷说,傅王爷有事要办,请先生在客栈稍等一下。可是过了一天,傅兰君还是没有回来。
这呆子,从昨天就开始失踪,说好今天启程回京的……
他也不是个食言的人啊……
九爷越想越觉不对,便拽住一个侍卫,问到,你们王爷到底去哪里了?
那侍卫结结巴巴,“先生……王爷吩咐,让您就在这里等候,他很快就回来了。”
“我问你他去哪了!”
“这……王爷交代过,不让告诉您。”
“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出去找他!”
眼看着九爷就要走,侍卫赶紧拦住他。“唉,您这不是让属下为难吗!”
“那你告诉我,他到底去哪了!”
“这……”侍卫见拗不过九爷,只好松口,“王爷他去婵娟河岸的船舫了。”
“船舫?”九爷不明,“他去那里干什么?”
“王爷说,他去见甄姬姑娘有点事情。”
傅兰君去船舫彻夜未归,九爷心里不舒服——虽说琴姬歌女卖艺不卖身,但那地方毕竟是烟花之地。甄姬长得标致,心思又巧,实在是讨人欢心。
好你个傅兰君!居然因为女色把本尊晾在这里一天!
神仙脾气上来了,九爷就坐在客栈的大厅里生闷气。站在旁边的侍卫有些为难,小声试探地说,先生要是急着回京,那属下去船舫通报一声。
傍晚时分,河面映着橘红色的光。晚霞落下波光粼粼,轻起涟漪。
甄姬看了一眼外面——从昨天早上傅兰君就一直在她的船门外站着。
“在下想向甄姬姑娘买下绿绮。”
“这绿绮是师父赠予甄姬的,恕小女子不能答应公子。”
“在下可出黄金百两!”
“公子请回吧。”
傅兰君问的直接,甄姬也拒绝的直接——她虽是个落入风尘的女子,却不曾为了金钱折辱自己。
她没想到傅兰君不仅没走,还在外面站了一天一夜。
……公子是非要这绿绮?
兰君微微鞠躬,“这琴对在下非常重要,还请姑娘成全。”
“公子对绿绮赏识,是绿绮的福分。”甄姬摸着琴弦,“可是这绿绮,对甄姬也重要的很,而且这本来就是甄姬的东西。”
“古人云,成人之美乃大善。”他言语中满是温和恳切,“而且,在下可以帮姑娘完成一个心愿。”
“哦?”
“那个呆子,怎么还不回来!”
“先生您都在这客栈门口等了一天了,要不然您先去楼上休息吧,说不定王爷明早就回来了。”
“呵呵,我看他是留恋那美娇娘,早就乐不思蜀了。”朝侍卫不耐烦地摆摆手,九爷说我去后院清净会儿。
“对了,要是王爷回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是。”
想不到一家小小的客栈,院子里的景色竟这么雅致。四周种满了兰花,淡紫在夜色斑斓中发出沉醉的幽香。坐在小亭石凳上,九爷左手半撑着头,他深深呼吸——这两天因为傅兰君他都没睡好觉,现在是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
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只是想讨得先生欢心。】
想讨本尊欢心,就不要做让本尊生气的事情啊!居然敢把本尊晾在这里,你个呆子!
傅兰君一回来就听侍卫说九爷去后院了。他抱着琴,心中止不住的高兴,跑着要去见他。
可是……他居然睡着了。
将琴放下,兰君走到九爷身边。
熟睡的九爷极其慵懒,他今日把头发都束在了耳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那精致的五官便更加惹人注目,特别是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之下,如同薄翼。
傅兰君看呆了。
他不禁俯下身,仔细端磨这张脸。
天下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九爷的唇瓣。
若是再靠近一点……
忍不住拉近两人的距离,他闭上眼,却在要触及对方的时候,听到了九爷的声音,吓得感觉退开。
“呆子……”九爷睡梦之中呢喃着。
傅兰君看着他,然后笑了。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心爱之人轻轻披上,又小心抱起,生怕惊醒了他。
怀中的人似乎有些不舒服,在他胸口蹭了几下,又念了一句“呆子”。
“我在。”
心中瞬间就化成一汪清泉,满是柔情蜜意。
傅兰君想,或许自己在他心中,有了那么一点点分量。
哪怕只是一句“呆子”,也足以让他一生,为之所幸。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所谓情,也是一场劫
一夜好眠。
“嗯……诶?我怎么睡着了?”醒来时就见自己是在房中。九爷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灰色外衣。
是傅兰君的衣服。
四下看了,房间里不见傅兰君的身影。他的目光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过去——是绿绮!
好琴难求。
……难道,他这两天去船舫,是为了我?!!
刹那间被不知名的情绪充满,九爷不知道这羞愧中带着丝丝暖意的心情如何解释。他将傅兰君的外衣披在身上,下床抱了琴,往外走去。
楼下侍卫们正在准备路上吃的干粮和穿的衣物,傅兰君站在一旁看着。突然他感觉有人轻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就看到九爷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醒了。”只要是和九爷说话,他的一言一语都像带着阳光,“昨晚睡得可好?”
九爷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中的琴放到他面前。
兰君立刻会了他的意,“这琴是我赔给先生的。”
“我不要。”
“为何?”
“那日去船舫听曲,我问过甄姬姑娘。这琴是她师父赠予她的,对她十分重要。我虽爱琴,却也不会做这种夺人所爱的事情。”
“呵,先生这话是在说本王不近人情咯?”他叹了口气,说先生不必担心,这琴是甄姬姑娘自愿赠予我的。
我本想用黄金百两从她手中卖回这琴,她却不为所动。我在她门站了一天一夜,她还是不肯。不过甄姬虽然宝贝这绿绮,却更在意另一件事情。我正是帮她做了这件事,她才把这琴赠予了我。
“诶?什么事?”
傅兰君一笑,说:“甄姬姑娘虽是琴姬,却很是有骨气。我在她门外等候的这几日,见她接客时也是洁身自好,想必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如此抛头露面靠卖艺为生。于是我找了船舫的老板,给甄姬姑娘赎了身。后来知道她家里还有一位盲父,便给了她些银两,让她回家乡做点小生意,好照顾家里。”
甄姬姑娘心怀感激,便把这琴赠予我了。
九爷听罢点点头——原来如此。
……等等,你在船舫门外站了一天一夜?!!
“晚上河边湿气重,你受过的伤才刚好,干嘛这样折腾自己啊!”九爷一急,拽住兰君的胳膊,他仔细检查,恨不得把傅兰君从头到脚都看个遍,“怎么样,有觉得身体不舒服吗?”
傅兰君被他这样子逗乐了,心想着自己也要捉弄对方一次,于是他捂住胸口,佯装难受,“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胸口有些疼。”
九爷一下子就慌了,伸手抚上他的胸口,“胸口疼?不会是寒气又犯了吧?”
终于忍不住了,傅兰君大笑起来。
这下九爷愣住了,他呆呆看了傅兰君一会,恍然大悟。
好你个傅兰君!!居然骗本尊!!!
“在下给先生赔不是。”兰君的眼角止不住笑意,“我看先生如此紧张我,一时得意忘形,还请先生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