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摔得粉碎,水迅速渗入地毯中。
唐医生恰巧也跟进来,见此情形,对门外惊慌的保镖摆了摆手,关上了门。
严可卓无所谓地一笑,没有水,咀嚼了两下,把苦药咽入喉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带走余涛的女儿?”
“余涛在跟警察联系,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我会挽回他!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严可卓抬起眼睛看大哥:“不,你挽回不了,只有我能。”
最早发现余涛与警察解除的人是唐医生,而此刻她靠在门边,事不关己地注视着兄弟二人。
“这次的家宴一秋没来,”严可卓说,“于是那个警察也没来,为什么?今天的家宴很重要,你我都知道,警察也知道。他们放弃了一秋这条线,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已经有了别的窥探我们秘密的工具,那就是余涛。”
——不是的,一秋没来是因为景宸决定不再让他搅入现在的乱局。严可昱张了张嘴,却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他办这次家宴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稳定军心的目的,在三弟和二弟的共同努力下,一败涂地。
“小猫才六岁,拿小姑娘当人质威胁人的事情,我们做不出来!”严可昱说。
“大哥,你为什么总喜欢往自己头上扣道德楷模的帽子呢?……姑父……就是一秋的父亲,怎么死的?”
严可昱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
严可卓耸了耸肩:“我和父亲为了同样的目的,干了类似的事,你为什么要指责我呢?”
“因为事情还没坏到需要逼死别人的地步。”
“已经到了!”严可卓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打断了大哥的话,“我们很危险……很危险。”他拉开了自己睡袍,露出了胸口的位置,那里表面上已经平整如初,“大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死。”
严可昱看着二弟,慢慢地叹了口气,伸出手,理了理他的衣领,放轻声音说:“把小猫放回去吧,余涛毕竟是自己人。”
“自己人?”严可卓冷笑过后,认真地说,“我眼中,自己人只有你、我,还有三弟。”
严可昱一愣,还来不及说话,只听背后门一响,终于看够了戏的唐医生开门走了出去。
——一夜得罪了两个心腹,严可卓你能干。
严可昱望着二弟,看他还是一脸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表情,无可奈何地敲了敲他的头,自己走出了房间。
严可昱转了好几圈,才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找到在那抽烟的唐医生。
她站在窗前,外面是喧嚣的街灯和过往的车辆,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浓重的夜色覆盖她的剪影,她侧着身看着窗外,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气。
“唐小姐,”严可昱改变了称呼,走到了她的身边, “可卓不会讲话,你别放在心上,父亲……还有我们,都非常信赖你。”
唐医生转过头来,在烟头的微光下,看着严可昱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可卓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曾经以为他很懦弱,没想到他是最执着的。”
严可昱走到窗边,接过唐医生递过来的烟,和她一起看着窗外:“妈妈最疼爱他,一直不想让他变成我们这样……后来……”
——后来因为严可卓放走了叛逆的严可昌,作为惩罚,“他们”把严可卓也拖进了泥潭。
“你知道可卓把小猫藏在哪里了?”严可昱突然问。
“大概能猜到,”唐医生点点头,又莞尔一笑,“不过我认可可卓现在干的事,我会帮他,不会帮你。”
“你觉得他是对的?”
“我讨厌警察,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的人。”唐医生答非所问地说,顿了顿,“不知道余先生接下来会怎么做……希望他能让我大吃一惊。”
第131章
在严家举行宴会的同一天下午,景宸带着周一秋,驱车来到了临近另一个城市的周一秋就读的大学。
“昱哥喊我回家参加今天的晚宴诶……”车上,周一秋忧心忡忡地说。
“我跟他说过了你不能去,”景宸一边开车一边说,“你旷课这么久,要被退学了。”
“没……没……没关系……”周一秋虽然是个普通的厌学儿童,但毕竟有点心虚,说话也结巴起来。
“当然有关系,”景宸斩钉截铁地说,“妈妈要是知道了,会被你气死。”
——景冬阳品学兼优,周一秋……
周一秋终于放弃了抵抗,人也放松了下来:“也好,我才不想回去跟那群老家伙一起吃饭呢。”
“怕他们念叨你?”
“才不是!他们怕我!”周一秋愤愤不平,“我长得难看吗?我为人很差吗?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一样是怎么回事?”
“……”景宸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也许……是怕周琰?”
“周琰虽然讨厌,”周一秋说,——看来他跟周琰还没有从冷战中恢复过来,“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凶!”
“对了,”周一秋思维跳跃地飞快,瞥着景宸,“我比周琰好对不对?”
“对。”景宸干笑着回答,对这个问题的傻.逼程度已经能做到视而不见顺水推舟了。
周一秋得到答案,心满意足地靠回座椅上,终于安静了。
很快到了周一秋的大学,时间还早,阳光灿烂,校园里绿树成荫人来人往,景宸把车停到院系办公楼前的停车场。
“我去见你的辅导员,你跟我一块去吗?”景宸问。
“我,我回寝室看看。……我宿舍的朋友跟我关系可好啦。”
——嗯,怕见老师。景宸在心中再次下调了周一秋的成绩期望值。
“那一会我去找你。记得接电话。”景宸说。
周一秋连连点头,转身向操场跑去。
院系办公楼是一座老楼,走廊很长,没有窗户,即使白天都要开着灯,两侧墙上的布告栏里全是“新学期XX部门办公行事历”或“科研成果表彰一览”,景宸一边看一边找到了周一秋的辅导员的办公室。
是一间大办公室,正是夕会前的时间,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大多是年轻人。
“找哪位?”离门最近的女教师抬起头,问景宸。
“请问卢老师在不在?我是周一秋的哥哥。”
女老师回过头,对办公室里喊:“卢老师,周一秋的家长来了。”
一句话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原本低头整理材料的、冥思苦想的、交谈嬉笑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动作,看向了景宸。
景宸心里咯噔一响,景冬阳当年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但周一秋在这个大学里的大名鼎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办公室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个戴着酒瓶底眼镜的年轻老师苦笑着抬起头:“来了来了。”
“幸会幸会,”辅导员走到景宸面前,和他握握手,“您是……?”
“我是周一秋的哥哥,想来跟您沟通下一秋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课。”
办公室里的人都还看着这边,明显让成为了焦点人物的景宸很不适应。
“我们到会议室里谈谈。”辅导员说。
辅导员给景宸泡了杯茶,然后坐在他的对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周一秋的家人,”辅导员感慨,“周一秋也不太爱在宿舍里住,……不住也好,就住了一个月,就闹出那么大的事。”
他说的是之前周一秋被当做嫌疑犯的事。
“警察已经查清楚了,同学的不幸过世跟他没有关系。”景宸盯着茶杯里翻滚地茶叶,说。
“我知道,消息一出来我就知道了。”
“那他可以回来上课了吗?”
“不能。”辅导员迅速回答,然后又解释道,“我们之前心理老师对他们班的同学都做了问卷,大家都很怕他。”
——难道周琰在学校里也出现过?
“你知道,发生事故……悲剧的那天,就周一秋和那位同学两个人在寝室,虽然警察的结论是那个同学是意外坠楼,但是还是有很多人觉得跟周一秋有关。你也知道,那天下午,他们两个在寝室独处了三个小时,那三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坠楼的?周一秋的回答是:他不记得了。这一点恐怕大家都不能认可。”
——周一秋是真的不记得了。但别人不会相信。
“警察释放周一秋是因为窗户上没有周一秋的指纹,但同学们都很怕他,所以我们希望,周一秋同学还是再休息一阵吧,或者办理退学也是可以的……”
“可是……”
“对不起,周先生,”——辅导员大概认为周一秋的哥哥就姓周,打断了他的话,苦笑着说,“大家真的很怕他。”
景宸突然回想起了他和周一秋走进学校时,周围的人的目光。——那目光确实不能和“好奇”或是“喜悦”等一切正面的词汇关联起来。
——“他们都怕他……”
——“我回寝室看看。”
——“我宿舍的朋友跟我关系可好啦。”
景宸忽地站起身,匆匆和辅导员告辞,冲出了会议室门外。
在走廊里就开始拨打周一秋的电话:“一秋,你回宿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