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浅洗完澡回来,一开门就闻到股淡淡的香味,他立刻去看莫洵。中年人安静的躺着,还是他出门时的样子,但床头柜上多了一点细弱的红光,有支香在缓慢的燃烧着,黑暗中看不清那支线香散开的白雾,香味却是鲜明的扩散出来。
苏泽浅勾了勾嘴角,黑暗里没人看见他的表情有多柔和。
年轻人掀开薄毯躺下,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殷商开着车来接人。
山里水汽重,苏泽浅一身衣服还没干,身上穿着的是莫洵的。莫洵比苏泽浅高五公分,衣服比苏泽浅的大一个号。年轻人套着松松垮垮的夏装,又是站在莫洵身边,更显得嫩了两分。
殷商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李木父子俩已经坐在了车里。殷商车停了停,载上苏泽浅后立马往别墅赶。
等四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别墅前已经有了个人。
那是个身着黄色道袍,头戴方冠的道士,盘腿面对别墅大门坐着。
殷商远远绕过去看了看。
瘦得跟竹竿似的的道士有一张满是褶子的长脸,下巴上留着一缕胡子,是影视作品中,路边算命先生的模样。
这么一张典型的脸出现在现实中,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高深感。
李林摆摆手,示意三个年轻人等一等,自己走上前去,客客气气的一拱手:“这位道长?您缘何在此啊?”
黄袍道士睁开眼:“贫道夜观天象,预感此处有血光之灾,故来一探究竟。”
“哦。”李林沉吟一声,问,“山那边的高人?”
道士看他一眼:“我住在山外,山那头的人让我来等你们。”
李林又哦了声,没问山那头的人是谁:“道长怎么称呼?”
“鄙姓黄。”
两人的对话像是打哑谜,苏泽浅一头雾水,殷商和李木看道士的眼神却变了,他们是听明白了。
殷商贴心的给苏泽浅解释:“山那头的人指的是鬼神——我们中元节祭拜那些——的代行者或者是它们本身,山外的人则指和那些联系紧密的人。”
“黄道长有什么指教?”李林问道。
“□□是怎么看的?”道士反问。
“根据我这边两位小朋友的描述,事情恐怕和山脚下的那一位有关。”
道士点头:“所以山顶的那位才派我过来。”
殷商见缝插针的科普:“山顶的就是鬼神中的*oss。”
李林肃容,声音都抖了一下:“山顶的那位知道了?哪位?”
“山顶的两位不分你我。”道士回答,“山脚那位的事情他们必然最先知道。”
苏泽浅低声问:“山脚的那位又是哪位?”
殷商:“鬼神界的伏地魔,you-know-who。”
“山顶上的两位看着,山脚的那位在这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道士说,“虽说那两位看着,但总有一天我们得自己面对下面的那位,既然有机会,就先试试手吧各位。”
天道恒昌,寿与天齐之辈从古未有,山上的两位迟早会消亡,山脚的那位亦是。但到底是哪边的先走却是未知的,天师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林点头:“您说的是。”
“我先,你后,年轻人在中间?”道士问道。
李林点头:“就这么办。”随即他示意三个年轻人走上前来,“都小心点。”
殷商和李木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把苏泽浅放在中间。
玉雕龙碎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品,苏泽浅身上只有李林临时画的护身符。
黄道士看了他们一眼,窄长的眼睛射出两道如电目光。他挠痒似的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只脏兮兮的布袋子。
“过来。”道士冲苏泽浅招招手。
苏泽浅非常有刚上路的菜鸟的自觉,年轻人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几人,没人反对,这才走过去。
道士晃了晃手里的布袋,解开封口,把手伸了进去。
巴掌大小的一只布袋,伸进成年男人的一只手居然一点儿没鼓起来。道士掏出的东西更是令人吃惊。
他掏出了一把剑。
那把剑剑柄黑漆漆暗沉沉,上面刻着两道祥云纹饰,剑身上贴满黄色符箓,一点儿金属色都不露。
道士单手持剑,剑尖向下把东西从袋子里抽出来,然后他手腕一转,两手把剑托着,送到苏泽浅面前。
“有人托我把这把剑带给你,说是给你的入行礼物。”道士啧啧嘴,“至于是谁给的,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说。”
苏泽浅接过剑,入手非常沉重,他试着单手提了下,倒是能提动,但是想要挥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更别提劈砍刺等招式。
“谢谢。”
年轻人学着道士那样两手捧剑,端详上面的符箓,黄色符纸触感粗糙,上面的符文用深红色朱砂写就。
道士摆摆手:“那人说,这把剑你先这样用着,符纸也可以试着撕撕,等你什么时候能把剑上的符全撕掉,于剑道上才能算入了门。”
殷商立刻撺掇:“撕撕试试。”
第二十四章
符箓摸上去是纸,撕起来却像是刻在硬木上的花纹,指甲都掐断了,依然纹丝不动。偷眼往这儿瞧的道士露出失望的神色,砸吧砸吧嘴,喊了声“走吧”,就率先走了进去。
大门朝里面的门把手上系着段红绳,红绳上拴着破碎的铜钱,沿着红绳往前看,满地都是灰,灰迹上印着凌乱的脚印,可以想见当时踩在上面的人有多慌张。
客厅靠里面点的位置,还有半张没烧完的黄符纸。
这是殷商和苏泽浅昨天出事时留下的痕迹。
道士“咦”了声。没烧完符纸所在的地方同样布满灰尘,但那里的灰尘却呈涟漪状散开。
青天白日,屋内情况一览无余,一群人没傻乎乎的保持一列纵队,都围了上来。
李林问:“你们就是从这里掉进水里的?”
殷商朝门口看了眼:“我记得我是冲到了门口的,泽浅消失的时候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苏泽浅摇头:“我当时没看见门,不清楚自己在哪个位置。”
李林俯身用手指沾了点灰尘,送到鼻尖一嗅:“水腥味。”
海鲈鱼恹嗒嗒的沉在水底,掺着灵力的鱼食从水面上直线落下,在它面前积起一个小尖堆,它一动不动。
老王停下手,忧愁的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你的新宠物?”冷而滑腻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把自己的发色肤色调到正常人的范围内,穿着长袖长裤的白出现在老王身边。
“是莫洵的储备粮。”老王说。
白不对此发表意见:“它怎么了?”
“苏泽浅出事你知道的吧?那边虽然不在我们的结界里面,但也有小妖看着,察觉不对立刻联系了这边。这条鱼正巧在莫洵面前,又正巧和那只小妖怪认识,就把两人扯了过来。用得力气大了,掉了点鳞片,觉得自己破相了不肯见人呢。”
白:“听说莫洵给苏泽浅做了……人工呼吸?”
老王把视线从水面上抬起来:“你特地跑过来,就是来问这个的?”
老人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莫洵。他仿佛勘破了什么秘密,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惊讶:“你该不会是专门趁着莫洵不在的时候来问我吧?”
白端着他那张冰冷严厉的脸:“凑巧。他在我还是会问。”
莫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问什么?”
男人从扭曲的景色中跨出来,仿佛跨出一张薄薄的画纸,他手里拿着被布袋裹着的长条状事物,冲老王点了下头,向白投去询问的目光。
白果然就问了:“听说你给苏泽浅做了人工呼吸?”
莫洵点头:“对。”
白眯起眼:“你渡过去的,只是空气?”
莫洵反问:“不是空气,还能是什么?”
“你自己知道。”
莫洵没直接回答,转头问老王:“你就在我旁边,你觉得我渡过去的是什么?”
老王打哈哈:“我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横竖就是一口气。”他一指莫洵手里的东西,“你怎么特地把这个给请来了?”
莫洵垂眼,手腕一翻,道士收剑一般把长棍收到肩后:“打狗棒,打恶狗。”
别墅中,黄道长一行人到达了地下室。
散落一地的皮毛和昨天看见的不一样了。
殷商抬脚踩上一只老虎爪子,斑斓虎爪在他脚下化成粉末。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道士沉声说着话。他说话带起的气流吹散了旁边架子上的鹦鹉尾巴。
“皮货、标本之所以栩栩如生,一方面是因为工匠的手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动物的‘气’还留在上面。”殷商给苏泽浅讲解着,“气是根,皮毛是形。昨天我们看到的灰雾是这些动物的怨气凝聚——这里堆的东西太多了,后来黑气把它们吞噬,没了根本,这些皮货也保不住。”
“黑雾和山底下的那位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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