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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笙纪事 (佐丹奴)


  阎王爷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片灰暗的未来。
  看到旁边的黑风老妖,一想到这一切都是这么一个小妖怪惹出来的,阎王爷就觉得非把这东西千刀万剐不可。他因此损失了那么多地府兵力,还与天界周皇与缪王交恶……阎王爷哆嗦了一下,大喊道:“来人啊,把黑风老妖关入十八层地狱!”
  “你,你凭什么?”黑风老妖惨叫着被押送走了。黑风府的所有小鬼都低垂着头,心知招惹了如此人物,肯定得魂飞魄散了。
  阎王爷已派人去缉拿黑风老鬼了,一行人闯进去将缪长风给救了出来。他被施了法术,昏迷不醒地倒在周生萧怀里。一身破烂不堪的白衣,面容憔悴苍白。
  周生萧一把将他抱起,大步迈向地府入口。心口莫名有些难受,好似有一种扼住了心脏。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愿触碰,可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想起现代遇见的他,永远穿着一丝不苟的西服,领带打法也是最繁琐完整的。那样一个人素来爱洁,可是在这个时代,却受尽□□磨难,穿着肮脏的衣服被迫嫁给他人为妻。
  周生萧走得愈发快,姬巍然差点没追上来。身后传来阎王爷的喊声:“在下地府阎王,还望大人看在今日的面子上勿怪地府招待不周啊。”
  两人在瞬间回到现实世界,马不停蹄地带着缪长风的骨灰送往附近安葬。期间缪长风一直安睡不醒,紧紧地抓着周生萧的衣襟不愿松开。
  也许,他也不想离开吧。
  深冬将至,大雪压山。周生萧与姬巍然在城外告别,他还要赴京赶考。那时空中下着大雪,飘飘扬扬的雪花宛如银白色的玉石,姬巍然长叹一口气,翻身上马。
  站在马车旁边的周生萧一袭青衣,手执一把油纸伞。他的头顶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雪丝,远望一如初见时淡漠疏离。他道:“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姬巍然故作轻松,他知道分别在即。背脊依旧挺直,保留着一分骄傲。他想自己可是堂堂姬家传人,怎么能那么不要脸地纠缠别人。
  可是……心里隐隐在告诉自己,如果错过,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周生萧!”眼泪不知觉冲刷着脸颊,他转过身,对面却空无一人。
  只有大雪纷飞,远去的车轮碾过的痕迹。
  ……
  两年后,京城。
  一间茶馆里,人潮涌动,小二时不时倒水端盘,忙得满头大汗。说书先生在中间神情激动,正摇头晃脑地说道听众们最喜欢的部分:“却说那周公子,出生贫寒,受尽屈辱。谁知一朝考取功名,因那一副好皮囊,站上金銮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啊。皇上特意为他许下公主婚事,可他却拒绝了,堂堂状元被赶回家乡当一个芝麻小官,可谓是屈才了。”
  一个壮汉拍案而起,□□道:“听说那周公子生得比女子还好看,可是真的?”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周公子的相貌不是那样形容的,见过他的人,无一不哑口无言。因为在这世间,实在找不出一个词语能够表现他的样貌。”
  满室哄堂大笑。
  二楼雅间,许延宝看向周生萧,笑道:“你听听,京城众人是如何编排你的。胆敢拒绝公主,全天下也就只有你能做出来了。”
  后来许延宝也来到了京城,只不过他是来游玩的,顺道过来找周生萧。如今的周生萧早就今非昔比了,他在科考中高中状元。虽然而今被皇帝派遣回家乡当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但他还年轻,前途无量。
  周生萧抿了一口茶,脑海里浮现出缪长风彻底消失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失神了。他淡淡道:“回去也好,待在京城,事非太多。”
  “这倒也是。”许延宝点头道:“那我们即日启程。你以后就是当官的了,可要罩着我。”
  周生萧轻轻一笑,嘴唇微微上扬。
  “你笑了?”许延宝蓦然瞪大眼睛,“你竟然笑了,我很难得才见你笑过哎!”
  周生萧抚了抚唇角,低头啜茶。
  相隔太久回乡,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当初向他大胆告白的那些姑娘们大多成婚了,刚忙完农事,站在街上迎接着这位坐在高头大马上,丰神俊朗的新任县令,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三年多时间,她们都快要认不出周生萧了。这个当初的瘦弱的书生,如今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好些以前因为瞧不起周生萧穷苦的女子,现在望着他身后琳琅的赏赐和仆奴,纷纷后悔不已。
  世事如此,斗转星移,人不见初。
  队伍路过一家卖猪肉的铺子时,听得一个挥刀砍肉的壮汉冲里头喊道:“夫人,还不出来看看新任县令老爷!”
  “这就来了。”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温婉女子从里头走出来,她衣着简朴,肚子微微鼓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只见她抬头看向周生萧时,面色恍惚。周生萧认出她,是原主此前单恋的那个女孩曦凤,如今也嫁为人妻了。他冲女子微微一笑,继续驾马前行。
  路过王大力家时,周生萧特意下马,走进去探望他。早有侍从备好了礼物,他抚了抚衣袍,轻轻敲响了王家大门。
  良久,门才被打开。从里头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男孩疑惑地抬头看向周生萧,眼底有着模糊的影子。清秀精致的面庞,左耳的红痣像镶了红宝石。他湿软的眸子盛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哀愁与欣喜,忽而笑了笑。
  王大力方才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生萧,你回来啦。这是我儿子,还没取名字呢,只给了个小名风儿。”
  周生萧轻轻说道:“叫他长风吧,母亲可是姓缪?”
  王大力点头,兴奋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那便叫缪长风吧。”
  周生萧抱起男孩,任由男孩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濡湿了衣衫。
  有阵暖风不知从何吹来,春暖花开,王家院子前的那棵梨花树,在悄然之间也盛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轮回终于结束!感谢大家的支持,抱紧你们!
  下一章就回到现代了,周生萧与缪长风的真实身份也即将揭晓,相信大家也都隐约猜到了!
  斗天
  
  第37章 浮笙六铺
  
  浮夏九月,滔天的白光让人觉得夏天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无人知晓,阴湿的长巷深处,隐藏着一家古老而神秘的古董铺子。店里闷热,许延宝搬了一把竹椅躺在门口乘凉。倦懒的午后使人昏昏欲睡,他本来拿了一本古书看,不知不觉间,已经熟睡多时。
  前不久刚下完一场雨,铺子前的青石阶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远远的,有人穿行而过,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许延宝咂了咂嘴,从梦中惊醒。他盘算着周生萧还有多少天才会回来,边喊道:“今日歇业,没事就请回吧!”
  无人应答,巷子里脚步声依旧。许延宝站起来搬起椅子就往铺子里钻。这些日子那个缪长风时常找过来,听闻周爷就是因为他才消失的,许延宝对他也就没了好感。
  说不定又是那烦人的缪长风找上门。
  许延宝转身,正想关上门——
  他愣住了,张大嘴巴,突然向前扑去。
  阳光从石阶斜切而下,黑衣男人站在巷口,摘下墨镜,熟悉而稍显淡漠的清俊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往前走,“怎么,不欢迎我?”
  许延宝抱紧他的腰身,声音带了点哭腔:“你怎么才回来?大坏蛋!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周生萧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起上一世遇到的钱家小少爷,心想还是现在的他更讨人喜欢。
  “遇到了一些事情,回来便迟了。”
  许延宝抬起头,说道:“是不是因为缪长风?”
  周生萧低声道:“与旁人无关。”
  “不就是寻死吗?”许延宝不满地嘟囔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想要活下去,而你却费尽心思求死?”
  良久,才传来周生萧沙哑低沉的声音:“如果可以,我宁愿把我的生命送给他们。”
  有时候作为不死的怪物在这世间活了太久,无悲无喜,既没有想要得到的也没有可以失去的,这样继续下去才是真正的煎熬。
  况且周生萧能够感受到,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仿佛等待他结束生命之后,就会另有一番世界在等待他。
  ……
  时间如同混沌的空寂,仿佛跨越了千年光影。周生萧从屋里换了黑色对襟长袍,这么多年前过去他仍是偏爱这种款式老式的布袍。
  坐到清朝梨花木椅上,案几上摆着他离开的这半年间收到的信件。厚厚的一沓,其间也有往来的朋友写的。
  浮笙铺已经歇业了许久了。这种不同寻常的风向让文玩界十分敏感,因为他们一向都以浮笙六铺为首。
  如果堂堂周爷要隐退,这对于这个行业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打击。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个行当不论贵贱都自有其的顶峰,像文玩界、盗墓界这之间有着微妙联系,而站在顶端的人物,一共有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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