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长风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看我干什么？”周生萧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缪长风。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眼眸深邃，宛若星辰。
缪长风吓得睁开眼，脸上有一种像小兔子般的迷茫表情：“没，没什么。”
缪长风有一刹那的迷茫。不知为何，他虽然只与周生萧认识了短短一段时间，却总感觉他们之间已经相遇了千年。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状态。但似乎，他喜欢周生萧？
每次一想到这个，缪长风浑身上下都会有触电般的刺激感。
“那就起床吧，今天要回去了。”
周生萧从床上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漱。洗完脸，他无意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愣了愣神。
这张脸，仿佛愈发不像他了。他隐约记得千年前的自己，面容算是棱角分明的英俊，可如今却越变越妖异。面白唇红，宛若少年。
右手隐隐作痛。周生萧低下头一看，原来是掉下了一小片灰白颜色的指甲。他拾起那指甲，终于明白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这同样也意味着，他的任务即将完成。看来并不需要一直守护着缪长风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周生萧隐隐察觉到万物的法则，永远无法更改。
世界想要缪长风死去，有千万种方法。
就像是死神，普通人是无法与死神对抗的。
千年来，周生萧一直在与死神作斗争，仿佛有一样莫须有的东西在破坏缪长风的生命。一次次的失败下来，周生萧已经耗尽了耐心。
他似乎看清了自己，长生也许只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大概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才给予了他最漫长最痛苦的折磨。
但是现在，周生萧忽然看见了一丝希望。
死神，终于愿意松手了吗？
“周生萧？你在里面这么久干什么？”门外传来缪长风担心的声音。
周生萧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洗完手后，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缪长风一下撞倒在他怀里。
周生萧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等到缪长风站稳，才越过他走到床边整理行李。
“你，没事吧？”缪长风望着他。
周生萧看起来的确有些不一样。白衬衣黑西裤，面色苍白，瘦弱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他的手修长如玉，握着衣物的样子，像一幅画。
周生萧没搭话，两人提着行李下楼。就快走出酒店时，一位女服务员步履匆匆地拦住他们：“周先生，刚才有一位先生委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周生萧接过信封，拆开，里头是一小块铜片。
缪长风有些纳罕，“这是什么？”
那是块指头大小的不规则形状铜片，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翻过去背面，刻着几个玄妙的符文。
缪长风念出声来：“清…洞府？”
“你怎么知道？”周生萧有点意外。
“我看着它，好像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缪长风也感到挺不敢置信的，他一个经济学教授，怎么突然之间懂历史古文之类的事情了。
周生萧问服务员：“刚才交给你东西的男子长什么样子？”
服务员摇了摇头，“他穿一身黑衣服，还戴着口罩，我没看清楚。”
正逢导游在门口喊着：“快点上车啦大家，快点，不要磨磨蹭蹭了！”
许延宝吃力地提着行李上车，一边同他们招呼道：“周哥，快点上车！”
周生萧垂下头，把那块铜片放到口袋里，拎着行李走到了大巴上。
汽车开动，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周生萧难得有了困意。他半瞌着眼，侧脸的鼻翼涂上了淡淡的光影，特别好看。
缪长风从包里取出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自己拿出了一本经济学理论开始做笔记。
车厢摇晃，人声嘈杂，半睡半醒间，周生萧竟梦到了千年前的记忆。
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过去。
……
金殿玉石，檀木桌上的香炉缓缓升起烟雾。少年低着头，不敢仰望殿上男子的容颜。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机灵可爱，身穿麻布棉袍，许是平民人家的孩子。
坐在上座的男子，黑袍轻软，倦懒地倚靠在座椅上，竟是风情无限。世人皆知，非王者，不可着黑衣。
男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是谁？”男子的声音清润如雪。
侍者上前道：“殿下，这是皇妃送给您的礼物。”
当今殿下不喜女色，年方及冠都不曾云雨过。皇妃实属无奈，只得寻了这么个方子来让殿下懂得闺房之趣。
男子沉吟半响，道：“也罢，将他送至寝殿。”
处理完政务，就算是周生萧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想起寝殿里还有个孩子，便叫人赶回寝殿。
快抵达殿内时，一名侍者递上了一盏茶：“殿下，请用参茶。”
周生萧想也没想就接过，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感到些许口干舌燥，但这毕竟是参茶，他就没有多想。
走进殿内，一切影影绰绰。周生萧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在梦里，他将那名少年压在身下，做着那些翻云覆雨的事。
少年面色红润，叫声软酥动听，他眼底似乎带着泪珠，凝满了无限哀愁。
周生萧打出生以来就是一个自律的完美假人，他从未像此刻这样不受控制，汹涌地逼迫少年流出更多的眼泪，让他发出更多的呻/吟。
床帘随风飘扬，烛火摇曳。衣物重叠，身影重合间，少年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周生萧唯一记得，少年左耳的红痣，红得烫伤人眼。
一晃数年而过，周生萧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他的妻子都已显老态，唯有他，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及冠那年，相貌身材都不再变化。
宫里的人，暗地里议论这件事，都说他们的王上是神仙下凡，长生不老。
适逢邻国进攻，周生萧决定御驾亲征。等他们一众人来到边防时，才发现中了敌人的圈套。
整整十万的士兵，全军覆没。
血水浸透了城墙，远处传来鼓的重击，马的嘶鸣，还有刀剑相撞的声响。周生萧站在人群中，望着一地的尸体，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在死神面前，人类毫无还手之力。
而后，有人倒在了周生萧面前。他替他扛了一刀，鲜血喷涌，漫天血光中，露出惨淡一笑。
“殿……”他尚未唤出名字，便倒在了血泊中。
周生萧分明看见他左耳的红痣，一如多年前般耀眼。
战事结束，王上不知所踪，举国哀恸。
同年，周生萧在忘洋峰顶端，跳海自杀。
他沉睡在幽蓝暗深的水底，像一具安静的尸体。他不曾伸出手试图挽救自己的生命，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成为了不死的怪物。
当成千上万人死在他面前时，他仿佛代替了这些人的生命，只能一往无前地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前行。
每一步都像走在泥泞里，艰难跋涉。
每一个深夜，梦里都会是那些亡灵的哭叫。它们走在黄泉路上，不久就会忘记生前的刀光剑影。
梦里渐渐浮现出了什么，宛若银蓝色的游鱼。周生萧凝神一看，发现是名蓝衣少年。
他左耳的红痣，红如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好，帅比作者又回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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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铜老怪
回去后，周生萧仔仔细细地研究了那块铜片，以他的阅历，仅能看出这是西周时期的古物。毕竟单从这块铜片上看不出什么，而缪长风脱口而出的清洞府，在周生萧的记忆里却全无印象。
所幸浮笙铺里养着一件青铜古器，里头住着一位比周生萧年头还长的老怪，应该会知晓一些。
青铜老怪已沉睡多年，周生萧贸然不敢叫醒它，只得寻了支千年蛇延香燃上。此物是他重金向盗墓者买来的，总共不过五支，因着能够将青铜老怪唤醒，算得极珍贵的宝物，用一支少一支。
许延宝在一旁都看得心疼起来，“你这一点点粉末都值一件古器呢，你还整支拿过来烧，便宜那老怪了。”
周生萧淡淡道：“无妨，有求于人罢了。”
烫金香炉用湖水洗净，再用高温烘干。一系列繁琐的程序过后，周生萧才珍而重之地将玉石皮包裹着的蛇延香缓缓置于其中。
许延宝经常偷偷抽烟，周生萧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柜子里头找到了一个火机。还是德国进口的，点火率蛮不错。
他随意地燃上蛇延香，将火机抛给许延宝：“以后还是少抽点香烟。”
香炉里的火苗蹿动着，一明一灭。淡紫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如梦似幻，深吸一口，整个人有种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吸了□□，通体巨爽，如在云端。
许延宝嘲笑他是个老古董，“不懂了吧，抽烟就是现在的潮流。别拿对肺不好那套忽悠我，我听厌了。”
许延宝在学校里看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嘛，也不知道是被谁带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