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第一次杀人, 但她又不是变态,每次杀了人以后都会心安理得。她会害怕,会觉得自己残忍,心里同时也会产生淡淡的失落还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感。
这样的感觉让俞杨开始变得警惕起来。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疯掉,变成一个杀人机器或者冷血的怪物。她很难保证自己会是个有理智的正常人,也许俞杨心理早就不正常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莫名其妙的,俞杨突然就想到了陆依,一想到陆依围绕着她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就好像幻灯片一样展现在俞杨面前,她鼻尖仿佛闻到了小区门口的玉兰花香。
想着末世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两人,以及双方父母的那股攀比劲儿俞杨就觉得不可思议。
陆依就是个典型被末世折磨垮的人,她原本是个乖巧的女孩子,后来一点一点变得疯狂。她和俞杨不一样,她想死,所以哪里人多丧尸多她就去哪。
俞杨曾经觉得陆依有病,后来发现有病的原来是她自己,想死不敢死,活着也已经失去了意义,每天提心吊胆,害怕成群结队的人们,害怕神出鬼没的丧尸。陆依想的开,她早就放下了,所以她过的比俞杨轻松。
俞杨是被强制性昏睡过去的。
她睡得很不安稳,一闭上眼睛就是自己站在尸海里,入目是血腥的红色,那些残缺的尸体跑过来,想要把俞杨掀翻在地,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顶着阿飞那张猥琐的脸。
阿飞要是不死,死的可就是自己了……
俞杨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要好好活着,阿飞是死有余辜,他那样的人,即使自己他不杀也会有其他的人杀他的。
俞杨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心头笼上的那股气才慢慢消了下去。
简钒能明显听见俞杨咬紧牙关时牙齿与牙齿间的摩擦声,她浑身在发抖,额头上浸出来大颗大颗的冷汗,双手抱紧膝盖,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嘴巴咬的死死的。
“喂,你还好吗?”简钒细细问了一声。
俞杨没有回答,她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梦里有人靠近俞杨,她拿着刀的手搭在俞杨的头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俞杨激灵了一下,霎时间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身上又重新涌上一层冷汗,心脏‘突突突’地跳得更快了,窒息感扑面而来,俞杨觉得她快要死了。
就当俞杨以为她快要解脱的时候,身边靠近了一个人,紧接着简钒的声音在耳旁炸开:“啊啊啊啊!”
有老鼠钻进了简钒的衣服里面在她身上乱窜,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动弹了,只好吓得大叫起来。
简钒的尖叫声比丧尸还要恐怖,她的声音很哑软绵绵的听上去没有力气,不尖锐但是穿透力很强。
俞杨猛地睁开眼睛,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她翻身一把压住简钒,摸出美工刀的刀片往简钒身上捅去。
她太吵了,死了才安静。
简钒发觉了俞杨的意图,她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动作太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瞬间腰部变得又黏又湿,一股闷闷的铁锈味弥漫开来。这时候,她背上的老鼠从脖子后面的衣领处窜了出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还不等简钒说话,俞杨自顾自道:“好吵啊,死了就好了,死了就都安静了。”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脸上神色既颓然又绝望。
“你疯了吗?你是在梦游吗?”简钒大喊。
俞杨没有回答,她自己握刀片的手血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一般,只是机械的挥舞着手里的美工刀刀片。
“你醒醒啊!”简钒滚远了一点,她身上的伤口崩开了,血液开始慢慢流逝,身体变得越来越冷,本来受了重伤加上三天没吃东西身上没多大力气,现在全用来躲刀子了。
本来简钒已经做好躺死的准备,哪里知道会从其他地方蹦出来一个人好心把她给救了。当她又重新燃起对生命的的希望的时候,这个人现在又要杀了她,什么鬼?
简钒忍着疼,苍白着一张脸,双手在地上慢慢摸索起来。
俞杨还想继续往简钒身上扎刀子,她的动作迅速又凌厉,简钒躲闪不及身上又被划到了几个口子见了血。
当俞杨再次扑上来的时候,简钒的手恰好摸到半块砖,她举起来毫不犹豫往俞杨头上拍去,俞杨倒地的时候,简钒的手臂里也嵌入了一截美工刀刀片。
简钒失去意识前还在想自己又活不成了,挨这一刀还是亏了,早知道就该往断墙里再爬一爬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俞杨正在给自己的额头上擦药,她的额头上顶着核桃那么大的一个包,亮晶晶的。
发觉简钒醒了的时候,俞杨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她歪了歪脖子说:“也是命大,没被我捅死。”
“彼此彼此,你不也没被我拍死吗?”简钒回道,她强撑着把话说完。
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还上了药。
简钒腰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缝线处理,俞杨想了想宋柯那个小队对女人的态度,排除了简钒在宋柯那个小队的可能性。
俞杨看她,想皱眉发觉自己头上的伤口,便又放弃了。
好半天以后,俞杨打了个哈欠。
哪知道这个小小的举动使得简钒开始戒备起来。
“你……”俞杨放下嘴边的手莫名其妙的看着简钒,突然想到了昨天的事情,脸色变得臭臭的。
“你放心,我不是一睡觉就想杀人的。”俞杨说完从一旁拿了一袋子还能吃的面包给她。
俞杨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最初那年跟着小队,见识了人性的龌龊与肮脏以后她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做一头孤狼。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又哪能容忍别人睡在自己旁边,尽管那人已经受了伤。
况且昨天刚从危险的环境里逃脱,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已经耗光了。突然有人触碰到她,身体自然而然不经过大脑控制,直接拿着武器进行反抗了。
俞杨曾经也救过人,可惜那些人都想趁着俞杨熟睡以后杀掉她,抢了她的物资。还好她命大躲过了,人虽然没事,但是东西却怎么也拿不回来了。
多经历几次以后,俞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农夫与蛇,她是农夫,别人是蛇。
跟简钒说再多也无用,但是简钒身上的伤变得严重都是因为俞杨。
“我们需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你身上的伤太严重了,而且上面死了很多人,上去了那些聚集起来的丧尸也很麻烦。”俞杨解释道。
简钒先是慢慢嚼着面包,后来干脆变成了一整块往嘴巴里塞,她太饿了。
这面包吃进嘴里有一股霉味,面包特有的香气已经消失,但已经是末世里比较美味的食物了。
时隔四天再次吃到食物的简钒恨不得把塑料口袋也一起吃进肚子里去,看着狼吞虎咽的简钒,俞杨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嘴里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怕简钒噎着,她又递过去一瓶水说:“慢点吃,别噎着,这水是我在一户居民楼里接的自来水,可以喝。”
简钒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俞杨笑了笑,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她又重新找了把砍刀,没有之前的那把好用,但是上面却沾满了丧尸污红的血。
大概是吃了东西,简钒敏锐的察觉到俞杨的不适:“你怎么了?”
“身上结痂的伤口裂开了。”
简钒将目光放在手里的面包上又问:“你吃了吗?”
“吃了。”俞杨摸了摸额头的包龇牙咧嘴。她其实就掰开吃了一小块,但是简钒身上的伤比俞杨严重,比她更需要食物的进给,再加上俞杨对简钒有那么一点愧疚,所以就把食物留给她了。
不知为何只要一对上简钒的眼睛,俞杨就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她的眼睛太干净了,俞杨只是希望这双眼睛可要一直存在才好。
反正以后也会分开,况且现在的简钒打不过俞杨。俞杨手上还有刀,简钒基本上构不成威胁。
俞杨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你还是热的,真好。
一连三天都是俞杨出去找吃的,有时候没找到两个人就光喝水,找到了俞杨也会把多的留给简钒吃。
第五天,简钒和俞杨才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在往上爬的时候,简钒看见俞杨脖子上新添的伤,看那样子根本就不是旧伤,结的痂颜色还很浅。再一想到食物少的时候,俞杨总是说她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了,细细想来也不过是谎话罢了。
简钒愣愣的,直到俞杨站在上面不耐烦地催促她,她才反应过来继续往上爬。
“你看你也能动弹了,受伤的伤口也不影响行动了,我救了你也不图你报答,咱俩就分道扬镳吧。”俞杨顶着还没消下去的大包笑着说道。
简钒没有说话。
俞杨当做她是默认了,本来嘛,要不是俞杨把简钒塞进下水道,她就死了,虽然自己害她伤口加重了但是人没事啊。况且自己还把吃的让给她吃给她找药,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弥补吧。
俞杨这样一想心里就舒服了。她看了看四周,找准了方向,准备去找一辆车带着她那时候藏好的盐巴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