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星记事 番外完结 (初夏的雪)

正因“怀上的可能是枚雄蛋”这一消息毫无疑问是一则喜讯，左卅才在道出前十分犹豫。
——毕竟还只是“可能”。
还无法将这表不确定的两个字除去。
万一过数个月后，检测结果出来发现言腹中的并非雄蛋，而是雌蛋，那提前说出这个猜想只会让家庭成员们空欢喜一场，还平添了期望与现实之间落差导致的失望。
左卅在话说完后仔细观察着他的孩子，发现自己从对方脸上找不到任何激动惊喜，及其他虫族在听说可能是雄蛋时应有的那类神情。
齐斐只是稍微愣了愣，然后说了一句——
“这样。”
是雄虫虫蛋或者雌虫虫蛋，总归都是自己的幼崽，齐斐并没有多在意这第二枚蛋的雄雌问题。
比起纠结于还未出生的第二只小虫崽的性别，他更愿意把更多的关注放在他的伴侣和即将入学的幼崽身上。
有了针对性的营养补充方案在手，齐斐家给言专门开了“小灶”，用于烹制那些孕虫专用补品。
在成倍的营养补充后，雌虫的极易倦怠状况总算减轻了些，不像之前那般连做某些不可描述之事时都能倒头睡过去。
第一枚蛋时，是因为自己最初不在对方身旁，才使伴侣初期十分辛苦。
第二枚蛋时，自己虽然就陪伴在对方身旁，但蛋却比之前更能吸收营养，使伴侣的孕期初期同样十分辛苦。
齐斐注视着枕侧已经入睡的伴侣片刻，摸摸对方头发，在言的睡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在安静的夜晚里，听力变得更为灵敏，还未睡着的黑发雄虫捕捉到外面似乎还有些窸窣响动，他凝神听了片刻，辨析出那是有谁极力放轻了动作后制造出的声音。
“？”
有些奇怪这么晚是家中谁还未睡，齐斐小心从言的身上收回手臂，随意披了件上衣后，就穿着居家长裤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一走出房门，那阵窸窣响动便听得更分明起来，从声音方位判断出声源是在楼下。
齐斐带着疑惑走下楼，看见往厨房方向的地砖上投着一抹光影。
“雌父？”
他顺着光走到厨房门口，惊讶的看着其内正在忙活的左卅。
“你怎么起来了？”
因齐斐一路收敛了气息，没有发现有虫靠近的左卅回头看见他，神色里也是几分惊诧。
“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看看。”
鼻端嗅到了一丝食物特有的馨香，齐斐的目光停留在了正炖着什么的小锅上。
他知道自家雌父应是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并且摆在料理台上的那部分还未处理完的食材看起来也有些眼熟，似乎是左恩特意送过来的食补材料之一。
孕虫专用。
左卅被自家孩子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很晚了，快去休息。”
“这句话对您来说也一样适用。”
“这不一样。”
只一会功夫，左卅已经收起了那丝不自在，神色变回往日那种淡然，他拍拍齐斐的肩膀，“你明天还要早起，而我还在休息期内。”
“……”
齐斐没有说话，只又靠近自家雌父一点。
然后出乎左卅意料的，他的孩子伸出胳膊抱住了他。
这是他们在重逢后都没怎么做过的亲昵姿势。
当然，这样亲子间的拥抱过去在他和齐斐之间也还算很常见，但那都至少是在齐斐五岁之前的事情。重逢后他的小虫崽早已长成了可靠的成年雄虫，这样如对方小时候一般亲密的搂抱，现在做起来总显得有几分不合适。
“怎么了？”
误以为孩子是有什么烦忧，左卅擦擦还沾着些食材汁液的手，回抱住齐斐，拍拍他的后背。
“没什么。”
齐斐将下巴搁在雌父的肩膀上，他发现自己也已经很久，很久没向谁展示过这种略显依赖性的姿态了。
“您说言与您怀我的时候状况非常相似。”
“对。”
左卅仔细思索，回忆了当初自己的状态，确定自己这番话的可靠性。
“……”
齐斐安静的抱着他的雌父，他已经和对方一样高。
同样大量损耗精神体力的状态，他的伴侣现在有他，有他们的幼崽，还有他的双亲，以及言自身的朋友和下属。而他的雌父当初孤身承受着这样的状态许久，辗转在宇宙里寻找他的雄父的踪迹。
“斐？”
齐斐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让左卅感到疑惑。
缓缓闭了闭眼，黑发雄虫收紧一些自己的手臂，用力抱了他的雌父一下，“您辛苦了。”
“……”
这下换作左卅沉默下来，刚刚恢复成淡然的神色又变的不太自在。
只瞬间就明白自家孩子是因何说出这样的话语，他忍不住摸了摸——就像齐斐每天对齐昱和言做的那样——摸了摸齐斐的头发。
厨房里安静了好一会。
“好了，你快去睡吧。”
用着所有与他交过手的虫子都难以想象的柔和声音，左卅温声对齐斐道。
“您也快去休息。”
“我马上就去，你先上去。”
几乎是用“推”的方式把孩子送出厨房，左卅看着黑发雄虫终于是朝楼梯方向走去，身影消失在未开灯的黑暗里。
旁边突兀的响起两声脚步声，金发雄虫从另一侧的黑暗阴影里走了出来。
奥齐其实在他们说话的中途就来到了门外，他迎着伴侣看着自己的视线走到对方身边，接替自家崽刚刚的位置，抱住了雌虫。
“对不起。”
他低声道。
雌虫在他肩上摇了摇头。
“斐在我们没看见的地方，也长成了非常优秀的成虫。”
这句话似乎在一家刚重逢时也说过一遍，但这毫不影响左卅现在想要将它再说一遍。
“当然，那可是我们的崽。”

第93章 接送

帝国初等学院，傍晚时分。
不少早早到校等待幼崽放学的家长们已经接到了自家的幼虫，但他们大多都并不急着离开，反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齐昱趴在自己教室的窗台上，他已经进入到初等学院就读一段时间，知晓这些成虫们半晌还不离去是为了什么。
他与他们在等待着同一个对象的到来，只不过等待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像没注意到那些有意无意扫过自己的视线，和偶尔夹带了自己和雌父名字的话语，齐昱只看着朝学院内停机坪方向那头的走廊，仔细分辨着四周纷杂的走动声响里有没有出现自己熟悉的那道足音。
他了解自家雄父的步伐。
雄父走路的步子和雌父一样，稳健，换脚间间隔有序，但雄父比起雌父来说，落步时更轻巧，行走间不仔细听辨，几乎听不到声音。
这些细节在小虫崽经历第一次进化前还不曾注意到，进化过后五感的灵敏度都提升许多，他才能开始分辨出这些独属于双亲的小细节。
“！”
一直悄悄竖着的小耳朵动了动，原本动作有些懒散趴在窗台上的齐昱直起身体，他终于捕捉到了自己期待着的那道足音。
同时，不远处的走廊也骚动起来。
紧紧盯着骚动传来的那头，齐昱感受到了雄父独有的磁场气息在不断靠近，周围正交谈着的家长包括老师，也与他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雄父！”
当黑发雄虫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中的第一秒，齐昱猛地一撑窗台，双腿顺势屈膝，再蹬地弹起。
他甚至在走廊上带起了一道小风。
有几只成虫低声讨论着他的弹跳高度和爆发速度，而小家伙全然无心关注他的表现得到了怎样的评论，他在乎的只有雄虫伸出来接住他的那双平稳手臂。
齐斐稳稳接住今天也是“弹射”到他怀里的幼崽，摸摸对方的小脑袋。
帝国初等学院与帝国高等学院距离并不远，帝国中央区的学院都集中在统一特划的教育片区。
从小虫崽入学后，齐斐每天的日常便又多了一项——接送小家伙上下学。
满足的在雄父手掌中蹭蹭，齐昱敏锐的察觉到，因为雄父这宠爱意味十足的小动作，周围有好几道嫉羡交加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来自那些随着他们的家长还未离开此处的同班同学。
与他同班的学生均为帝国初等学院今年的新生，都是才经过第一阶段进化的幼虫。除去来自收容中心的那些无姓氏小虫崽外，其余的幼崽都会由自家家长接送，只是这些前来接送的家长也都以雌虫、亚雌为主，是他们的雌父。偶尔有心血来潮前来接一趟幼崽的雄虫家长，也都是因为自家有小雄虫正在上学，才难得一趟的来接接小雄虫回家。
像齐昱这样每天雷打不动有雄父来接送的小雌虫，堪称初等学院内头一例。
更何况，他的雄父还是如此惹虫注目的S级雄虫。
那些在教室门口及附近走廊逗留，迟迟不离去的家长老师，正是为了每天早晚这两个短暂的时间段里能一睹S级雄虫的风采。
如果还能幸运搭上几句话，那就更好不过。
“您好，今天也辛苦您来接昱了呢。”开口的是齐昱所在班级的班导。
齐斐先前与初等学院院方联络时，也曾与对方打过几次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