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更讨厌自己。
鸡仔死了后,那些坏心眼的小混混们开始在阿战的身上找乐子了。他们将他的头按在下水道里,问他看清楚回家的路没有?丑陋的小老鼠,你看清楚了吗?那是你的家,那些唧唧叫个不停的就是你的兄弟姐妹。快,快叫两声来听听!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一脚踹中了阿战肚子,阿战惨叫。他抱着肚子来回翻滚,像是难受极了。痛吟,他在期盼上帝能救救他。他不想成为肉块。他不想。
“嘿!你们又在欺负谁?!”前来阻止的人是个女人,一个只有皮包骨头的女人。
在这个地方,但凡长脑子的都不会多管闲事。死一个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总是在瞥一眼后,讥笑着今天又是那个倒霉蛋罢了。而今天不同,有人站了出来。阿战睁开眼睛看了过去,那不是他的母亲,却站了出来。
这个女人,整条街没有人不知道。
因为,她的名字叫“寡妇”。
寡妇是城主的姐姐。至于她为什么会到上帝之城最肮脏的这条街来,传说是在某一天她去教堂作祷告。原谅阿战这个无知的孩子们。他早在长大后,就不相信神了。他从未进过教堂。
那个只知道骗人的鬼地方。
寡妇刚死了丈夫,她来到教堂墓园。在那里,她听到了地狱的歌声那样的响亮。她不敢再停留,她逃进了教堂。牧师正抗拒着虚荣和罪恶,寡妇上看下看,她看见了地上躺着一个死人。从他的鼻子到下巴,蛆们蠕进蠕出。可怕极了。
寡妇问牧师,你会杀了我吗?
牧师说,我不会。
那我会死吗?
你死了就会变成那样。
最后,寡妇把牧师给杀了。后来,她就搬来了这个地方并成为了阿战的邻居。
这是一件令阿战值得高兴的事。
小混混们给足了城主姐姐的面子,他们挥手喊道,走。
终于,阿战安全了。他抱着肚子,痛苦地叫喊着,他想他可能快要死了。他捂着肚子爬到寡妇的脚下,他祈求道:“求求你,救我。救救我吧。”
寡妇低下身体,干瘪的身体紧紧贴在阿战的脸上,她摸着阿战的脸,轻声低语,“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
“是的。我知道的。”阿战拼命点头。他想要活下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哪怕,哪怕是要他去用情//人的姿态拥抱眼前这个足以当他外婆的干瘪女人。
这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寡妇给了旁边便利店老板一个银币,让他将阿战扶进了她的房子里。走到门口的白色栅栏处,寡妇看到了阿战门前站着的女人,她微笑,一口浊黄的牙齿露了出来。阿战的母亲一怔,忽地,捂着脸痛哭着转身跑进了屋里。她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阿战,她无能为力。
老板得了银币高兴地走出了寡妇的房子,今天可是捡了大便宜了。这么轻松的一件事就能换来一个银币,瞧瞧,真是跟中大奖一样了!老板没有老婆和孩子,可他有一座房子,里面住着一个女人。
“老子还没死呢?!你他妈哭个鸟啊?!”老板踢开门瞧见里面痛哭抽泣的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冲过去,对着沙发角落里的女人拳打脚踢。
女人为什么哭?她为什么不反抗?她只能哭,她救不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做不了。寡妇的怀里拥抱着她的儿子,她的男人为了一银币将她的儿子送给了寡妇,她的儿子被别人欺负她只能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这就是现实,多令人作呕!
“一个男人,一个不整洁的男人。他的手指到处找不到,没办法放进坟墓。他的头远远滚到床底,他的脚和手臂,在房间里到处乱丢。”
阿战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疯狂到这个地方。遍地的器//官,令人窒息的动物尸体。他捂着肚子看着寡妇举着斧头朝他一步步走来。他真傻,真的。他傻透了。他怎么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正常人?来到上帝之城的人都已经疯了吧!
情//欲吗?那是什么见鬼的东西。他早知道的,他没有那样的幸运。不是死在外面那些混蛋手里,就是死在眼前瘦骨如柴的寡妇手里。阿战现在才知道,寡妇的欲望是尸体的迷恋,对器官的眷顾,对亡魂的向往。她看上去,已经欲罢不能了。
逃亡吗?
没用的。谁也救不了阿战。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当救世主。
那么还剩下什么?除了反抗,别无退路。
他用尽全力冲向寡妇。他必须一击即中。很好,寡妇被他给撞倒在了地上。没错,阿战是个男人了。他已经十八岁了,有着将近六十公斤的体重。而寡妇呢?她看上去还没有三十公斤。如果这是场肉搏,阿战必定是那个赢家。阿战抓住寡妇的头发,将她给拖进了大盆子里。屋子的中央有一只血淋淋的大盆子,盆子里躺着些砍碎的尸体。旁边立着好多刀锯,阿战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暗骂,这个疯女人。
接着,阿战将她的脑袋按在地上,用斧头砍了下去。顿时,脑袋碎了一地,血流了一地。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当然,这只是假象。
“小男孩是由什么做的?青蛙和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小女孩是由什么做的?糖和香料,都是那么的美好呀。”
如果是女孩,在上帝之城活下去或许就不会这样艰难了。只需要张//开双//腿,面包和衣服就这样来了。阿战会这样想,大概也是离疯不远了吧。
所以该怎么办?
城主每个月都会派人来看望他的姐姐,寡妇死了阿战也一定活不了。除了逃亡,别无退路。从窗户翻出去,阿战回到了他的“家”。依旧是血淋淋的一片,阿战看到了滚落在地头颅——那是刚才还高兴地感叹自己捡了便宜的老板不是吗?
“你杀了他?”阿战看向屋子中央手握斧头的母亲。
他的母亲有着金黄色的头发,和蔚蓝色的眼珠色。那白皙的皮肤让许多人为之疯狂。可是,她的胆子却小得跟指头尖一样。不过,眼前的一幕让阿战吃惊极了。他胆小如鼠的母亲,终于,也要疯了吗?
“对。对。我杀了他!我杀了……阿战,阿战,我的孩子。”阿战的母亲哭着冲到了阿战的身边,她抱着阿战的腰,抽泣着,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像是她没有杀人。也没有死人。
“我也杀人了。”阿战不去看怀里抽泣的母亲,他只是在陈诉。
阿战的母亲抬起头看向阿战,她的脸苍白。她突然想到了死亡,她们逃不了了。
“我要钱。给我钱。”阿战抓紧母亲的手臂,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要吐出来一样。
阿战的母亲点头,她拼命地点头,转身跑开了,嘴里嚷着,“我给你钱,我给你钱。你快跑,我给你钱。你快跑,你快跑啊!”
途中,她踢到了那个头颅。她看了看,就着手上的斧头又砍了上去。这一次,她咧嘴笑了。钱来了,不多,简直是少极了。加上寡妇给老板的一银币,阿战的母亲也只找到了一金币和五个银币,以及二十个银石。银石能买到什么?一个面包就值十个银石了。
不够,远远不够。
阿战抓着这些钱,他想到了寡妇。对,那个女人肯定有不少钱。阿战将钱揣进了裤子里,他告诉他的母亲,“我去寡妇呢找钱,你现在先去把自己洗干净。等天一黑,咱们就跑。听明白了吗?”
阿战的母亲拼命地流着眼泪,又拼命地点头。随后,阿战再次翻窗去了寡妇家里。
“里茨波顿拿起斧头,砍了爸爸四十下,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砍了她妈妈四十一下。”
阿战多么庆幸他突然间的一个念头。他想到了一个戒指,那个从鸡仔手里砍下来的戒指。那肯定值不少钱。阿战决定回去告诉他的母亲,让她把那个戒指给带上。于是,阿战又从窗户给爬了回去。
只是,瞧瞧,他听到了什么?那些可怕的声音是什么?是地狱的声音吗?真是令人战栗。
“是的,先生。我的儿子他疯了,他杀死了城主的姐姐,还将他的继父给一同杀害了。现在我的生命正受到威胁,请求你们快些来救救我吧。先生们,求你们大发慈悲快来救救我吧。”
屋子的中央站着的人阿战无比熟悉,可现在又是那么陌生。
是啊,上帝之城里面哪里有不疯的人呢?
“你在干什么?”阿战的肚子还在绞痛。可他的心脏也要裂开了。是,他的确憎恨过他的母亲,但他更爱她。因为,这个世界,他只有她了。
现在呢。
阿战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最污秽的不是那些张开//双腿来者不拒的女人。而是眼前这个握着电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女人。
人活着是为什么?阿战第一次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不,我不想死。阿战,我不想死。”阿战的母亲摇晃着头,祈求着,“你去死好不好?阿战,是妈妈生下了你,给了你生命。现在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你去死好不好阿战?只要你去了,妈妈就不会再挨打了,妈妈就会过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