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黥这么坚持,冬青自然也只能作罢,望着自家少爷清瘦的背影叹了口气——哎,少爷这么瘦,听说山上都很凉的,不给多带些衣裳可怎么能行……虽然自己相信少爷绝对可以成为仙人,但是……仙人就不能多穿点御寒保暖吗?
越黥实际上并不姓越,他家住松鉴县,家里经营绸缎生意,不说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号,至少也是家境殷实。父亲名叫柳矣,祖上继承的绸缎生意在他手里发扬光大,红火时可以真说是日进斗金。而母亲原是县令家的千金小姐,嫁入柳家后,更是帮柳家的生意再上一层楼。
不过父母倒并不是官商结合或媒妁之言,反倒是两心相悦,所以对孩子也格外宝贝……却万万没想到,他不足月早产,身体从小便很是孱弱,周岁之前很是大病了几场,险些丧命。
听母亲说,许多来诊治过得大夫都说他恐怕活不到弱冠之年,直到满周岁那天,一位仙人突临柳家,以某种手段让压制了越黥身体的衰败。
“只不过,他说只因为你年纪尚小,所以还能压制一阵……等你年满十八,就必须要随他上山去修行,才可延年益寿。”越黥还记得母亲说起这件事时眼中的不舍与难过,“你这名字也是,是仙人命的,他说着涉及到一些道法,也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一些影响。”
没有哪个母亲对自己的骨肉爱的不深,柳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难免悲伤,似乎将越黥没有一个好身体怪罪到了自己身上。
越黥一面安慰母亲,一面却在心里不屑,不相信一个名字牵扯到什么道法,更不相信这对逆天改命会有什么帮助。毕竟,“黥”之一字,可算不得什么好字,虽然本朝已经废除了黥刑,但是越黥自己也从史书上读到过。“黥刑”指的是在人脸上刺字并涂墨之刑,后亦施于士兵以防逃跑……当他第一次读到的时候,便感到浑身一阵不舒服,仿佛自己的命也被谁刺上了什么印记……
还有自己的身体,也是颇有些奇怪。他从小便瘦弱,但柳家上下精心照料呵护,也并没有太多的病痛。只是常常会感到力不从心,仿佛稍稍多做了些事就十分耗神,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休养才可恢复些精神。就更不谈可以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们在野外跑跳嬉闹甚至是学习武功了。
不过还好,越黥天性喜静,一个人读书作画对他来说反而比较有趣,倒是不觉得由什么遗憾。只有柳母一心觉得对不起儿子,所以即使万千不舍,也希望儿子能恢复健康,执意要他随那位仙人上山修行。
母亲对那位“仙人”信任的极深,越黥自己却不以为然。虽说他周岁时,仙人救治他一命是全柳府都见过的事情,但是自他记事起,却从未见过这仙人出现……该不会是所谓的仙人也救治不好,所以干脆不出现了吧?有时候,越黥也这么讽刺的想。
很奇怪,明明年纪轻轻,他却好似对生死看的很淡,除却父母,这世间也没有什么令他感到牵挂的事情,是以冬青总是说自家少爷“天生就该是仙人,飘飘然,施施然,跟凡尘没有关系的样子。”
每次冬青说类似的话,越黥都忍不住笑他“明明读了书却不知道读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怅然……
而今天,正是那个所谓与仙人约定的日子……那个从小母亲就与他念叨的日子。全家上下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忙着打扫整个院落,柳父还特意请了位风水先生到家里做过法事,生怕家里有什么东西冲撞了仙人。
每个人都对这件事如此看重,而自己却仿佛成了最事不关己的一个。越黥心中叹息,却不知为何自己对这件事一点也无法期待起来,还似乎隐隐有些从心里泛起的抗拒。
这厢冬青还在继续为他家少爷的冬衣发愁,那厢越黥已经慢慢走回正院去了——“父亲,母亲。”他淡淡的行了礼。瞧见父亲庄重的模样,母亲也穿上了尚好的衣服,再看看只着素雅青衫的自己……
“黥儿,怎么不把给你备好的那件衣服穿上?要见仙人,总还是多些礼节好……哎,冬青怎么办事的?昨天晚上明明都叮嘱过他了!”柳母叹了一声,上前两步去拉越黥,让他去将昨晚备好的那件绸衣穿上。
“不用了,母亲。”越黥叹息一声,也不好对母亲说什么重话,只道:“若是真的仙人,不是路边的酒肉道士,又怎么会在乎这青衫?”
柳母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只听门口忽传一阵爽朗笑声——“说的有理,黥儿说得对,人若明月青衫衬,正是再好不好了。”
越黥心头猛然一跳,却觉得似乎不用转身,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声音主人的样子……
“哎呀,仙君!”柳母立刻对门外人行礼,“十八年未见,您还是这样子……我们家越黥,今后就要拜托给你了……多谢仙君!”说完急忙拉着柳父一起对门外那人作揖。
“夫人言重,区区在下,紫枫山燎広是也,夫人不必多礼,今天我尊若言而来,只需将令郎交给我便好了。”他虽然是柳父柳母说话,目光却直直钉在越黥的背影上,见他迟迟没有转身之意,轻笑了一声,“黥儿,你转过来。”
越黥只觉得一颗心不知为何惊慌异常,急速下沉,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止住心慌,转身拱手道:“在下越黥……拜见阁下。”
那人逆光的身影让他看不清容貌,一身白衣却掩不住他周身轰然而出的气势,然而越黥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那人腰间一抹莹莹蓝色上——那枚样式别致的腰坠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好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个bug
☆、山上月(二)
“黥儿喜欢这个?”燎広的目光顺着越黥的视线落回自己身上,那枚莹润的蓝玉正静静坠在那里……“可惜,这个是一个很重要的故人留给我的,现在还不能送给你。”他勾唇一笑,“不过日后若是有缘,也许也可以赠与你做个念想。”
他这话字里行间的遣词有些莫名的暧昧,听得越黥忍不住皱眉,总觉得仙人似乎不该是如此模样。
“黥儿还不快谢谢仙君?”柳母急忙过来扯了扯越黥的衣袖,生怕他木讷的模样惹得仙人一个不高兴,便不肯带他去修行。
越黥只觉得自己腰杆僵硬,丝毫不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但燎広似乎也并不计较这些,淡淡一甩衣袖,“修行之人,不拘于这些无用的小节,黥儿……或许现在该叫你钦儿了,过来拜见为师吧。”
越黥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抬眼与燎広对视,“请恕在下愚钝,不懂仙君这是何意?”
燎広双手背在身后,面容也透露出几分严肃来,“当年为你起名越黥,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我在你魂魄中施了一道法术,压住你魂魄对身体的消耗与侵蚀。然,这道法术只能保你到十八岁便无法再继续压制,之后你必须随我回紫枫山修行,彻底祛除魂魄中的暗伤,才有望修行成仙……不如此的话,恐怕你身为一个人的寿元,也要走到尽头了。”
这话听得柳父柳母大为着急,不断向越黥使眼色,希望他快接受拜师,仿佛这样他的身体就能立刻好起来一样。
但是越黥却大皱其眉——“请恕在下愚钝,并不明白这与名字有什么关系……周岁改名,父母同意便当我同意了,如今……在下觉得似乎不妥。”
燎広却好似毫不在意他抵触的态度,只道:“我喜欢,所以我说要改,便要改。越钦,来。”
他强硬的态度让越钦心头涌上一股不适,但不知为何,越钦却隐隐觉得内心有种隐秘的情绪在翻滚,仿佛什么即将破土而出一般。
“在下觉得……”
燎広却一扬手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你觉不觉得,这便向你父母辞行,走吧。”这话语气说的平淡,言辞间的霸道却像是不容置疑般。一股养大的气场压下,越钦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透不过起来,只觉胸中有些什么在激烈的回荡,激的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竟然晕厥过去。
柳母被这变故吓得不轻,但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原本在站在正厅外的燎広几乎是在同时突然闪现在了越钦身边,将他揽进怀里。
虽然知道儿子身体不好,但因情绪上的波动而突然昏厥却还是第一次,柳父柳母似乎也有些被吓到,向两人投来担忧的目光。
燎広用余光瞥了一眼他们,然后用左手揽住越钦的腰,右手在他眉心点了点,叹了口气:“当年为来得及与您细说……实际上,令郎这症状,正是魂魄残缺。因为他体内魂魄比常人少,所以身体才会羸弱……我会把他带走,教他修行,为他补全魂魄,这样他才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如若真有缘得道的话,或许也可羽化登仙。”
这话将柳母说的完全愣住,只得满心忧虑的点了点头……毕竟,除了信任这位仙人,她似乎也再无他法……然而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柳父却突然上前一步——“仙君,还请等等。”
燎広挑了挑眉,示意他说话。
“仙君。”柳父拱了拱手,又叹了口气,“虽然不知仙君为何愿意救助我儿,但这份大恩大德我全家上下感激不尽……往后有任何用得着的地方,还请仙君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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