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因为顾暂的特殊性,这里知道他的也只有自己和荷花两人而已。
“……是。”荷花沉默了一下回答,前面的沉默像是因为宋知尚的话再一次认真回忆了以前的那个人后,给出的郑重答案。
但到底是因为对宋知尚问话的重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都只有荷花一个人知道。
可即便如此还是让宋知尚似笑非笑的从眼睛亮亮的,带着惊喜眺望远方欣赏风景的模样,变成回眸睨了微微落后于自己身后的荷花一眼,语气轻松缓和,却让荷花听了汗毛从背脊一直蔓延到头顶,连手脚都跟着冰凉发麻起来。
——“你当然的知道是了,他可是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微微笑了呢~”
明明是看似聊天轻松的语调,却带着阴冷和腻滑。
荷花瞬间就想要翻身下马告罪,却被宋知尚很随意的挥手制止了,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腔调。“算了。这样也好。”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沉默后又重新笑了起来。“这样……也好。”
可越是这样,却越让荷花的心低生出一股危机来,她微微拉住马,让自己缓慢下来回到之前的位置。即便宋知尚没说退下之类的话,但八年的朝昔相伴却已经让荷花在这些小事上多少可以摸准宋知尚的脉象了。
但偶尔她也会故意犯错,因为上位者最忌讳和讨厌的,就是自己被看透。这是荷花自保的一种方式。
即便这种‘方式’有的时候会让自己受伤。
以宋知尚打头的马匹即将行至前面的三叉路口。而远远的,已经看见属于武林盟的旗帜飘扬,早在一个时辰前,李墨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打马向前的一刻,荷花有微微的迟疑,回眸望了望身后的怀城一眼后,才跟上宋知尚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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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看你,这……真是太破费了。”老丁一面说着,但眼却每一刻离开桌上的菜肴上,每一盘菜几乎都在看见后落不开眼,但面对全部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一般手足无措。最重要的是刚刚拍开泥封的那坛酒,光闻味道就香醇得让老丁生出一种舍不得闻的不舍来。
“你这是……?”即便再眼馋嘴馋,但老丁还是狠心扒开眼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汉子,他和自己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浑身罩在黑袍子里,即便是袍子下也缠着绷带一点皮肤都不留在外面。
现在老丁已经知道汉子的名字了。张勇,从庆阳镇来的,说是家里被一场大火给烧了个干净,就只有他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的,可惜浑身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不想再留在那个伤心地,就带着仅剩的钱财一路流浪,最后到了怀城落脚。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丁叔也没见过张勇的真面目,虽然平日里都在墙角跟儿等活儿时,时不时的聊天,但老丁就是从心里有点戒备着面前这人。曾经在江湖上混,加上人生阅历都让老丁觉的张勇不想是好人。
这种是一种类似直觉的想法,让他一直在和张勇说话的似乎留了个心眼。可自己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对方费了功夫想要知道的呢?老丁左思右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有的时候也会在心低暗骂自己真是想太多,越老越糊涂了之类的,但这总念头却有会在下一次制不住的升上来。
所以在张勇提着好吃的好喝的上门的时候,老丁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惊喜,而是:来了。
“张兄弟。你这酒菜摆的……”老丁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搓了搓,止不住的食指大动,但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渴望,尤其是那坛好酒后,笑,“我还真不敢轻易吃。”不禁侧身询问。“要不,您先把事情给说了?我要是能帮,自然就帮,要不能帮……”他又看着桌上的酒吞了吞口水手摊手苦笑。“也只能说我没这个福气。”
“哪儿是有什么事啊,没事就不能来找老大哥你喝喝酒聊聊天了?”张勇笑着,主动把酒给老丁倒上,一面倒一面忍住叹息。“……哎,其实……也不是说完全没事。”他给老丁倒好后,又给自己满上。酒坛放一边后,将自己的酒碗端起来碰了碰老丁面前的。语气悠悠且愁苦。
“今天……是我家……小子三岁的生辰。”肩膀一耸,像是苦笑了一声补充到,“……如果还活着的话。”
“哎……这真是。”一听这话老丁就明白过来了,不过是和自己一样是个失意人却找不到任何相熟的人诉一诉心中的苦,这才找到了自己而已。老丁原本警惕疑惑的态度一下子就放了下去,端起了面前的酒,主动的和张勇碰了碰。“对不起啊张勇兄弟,你看我……哎!不说了!我自罚一碗!”
老丁仰头喝下,却没看见张勇藏在披风下看着他下酒后,嘴边勾起的一笑。
等酒坛彻底见地,桌上的菜也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老丁已经醉的满嘴胡话了,他是被张勇扶上床榻的,然后凑近老丁试着轻唤了两声。“老大哥?老大哥?”
老丁含糊的回应着。
张勇大喜,他自己很清楚,这种时候和人睡着了说梦话一样,问什么回答什么。不禁又凑近了一些,但身上的恶臭却让老丁干呕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那是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老大哥,你认识那叫顾暂的对吧?那你认识他身边的人不?……宋青衣?”
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老丁,原本迷糊的老汉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瞪着眼看着张勇,看似清醒却迷瞪。“大兄弟。”他喘着粗气,问,“你相信……一个人……近三十年一点样子都没变不?”
阳光从窗外斜进来的,当从盘子的边缘慢慢移到酒碗上时,老丁已经真的睡去,呼声震天,而张勇还保持着刚刚动作僵硬在那里,围帽下的眼睛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神情,类似自言自语但又像是在和早就睡去的丁叔轻声。
“……怪物。果然是怪物。”
低低笑声,从在胸膛震动到逐渐加大,随即变成一种似哭似笑的嚎叫。半天后才终于平静下来。
张勇站起身,带着之前的那种神经质眼神慢慢的走出屋子,在踏出门口后,将屋子从外面锁上,掏出火折子吹得透亮后从窗户外塞了进去,轻声低语。
“老大哥……好羡慕你可以和家人团聚了啊……什么时候……我也才可以和我的兄弟,还有我主子他们团聚呢?”
随即轻声怪笑,脚步轻盈的朝外走,一边念叨着。
“快了……快了……就快了……”
第119章 家
李墨带着笑意在宋知尚骑马走近时迎了上去,但刚刚作完揖开口预喊时,却被宋知尚伸手制止,并左右看了看后问李墨。“副盟主呢?”即便宋易以身体不适的原因在几年前已经辞去了武林盟主一职,武林盟的威严也约见被宋青衣于无形中挤压得日益衰减。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余威犹在,而副盟主自然也应该继续担当起属于自己的职责。毕竟这次他前来除了是代表宋家堡的少堡主身份以外,还在出发前专门发了一封信函至梁山,上面大概说了一下此次前行的目的,这几日各大派的门主掌门也会陆续赶到。可现在却不见副盟主的影子。
这让宋知尚脸上不禁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跟在他身边较久并了解宋知尚的人知道,这是他心中开始升起了杀机的先兆。可惜在场的人只有荷花明白其中含义,她刚刚才被宋知尚用类似的眼神看过,现在那里还敢轻易上前。
再说……
荷花淡淡的扫过李墨依旧带着笑意的脸,心中不屑轻蔑。当年就结下梁子,后来自己越发受到宋知尚重用后又被他排挤,直到她荷花真的站稳了脚跟之前,不知道吃过多少李墨的暗亏。她从来不是大度的人,也看不起李墨这种心眼比针尖还小,偏偏却又喜欢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现在眼看他惹到了宋知尚还不自知,怎么可能上前帮忙。
心中冷冷一笑,静立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原本李墨就有点因为宋知尚当着梁山武林盟众人的面给了自己小小的难堪而心中有丝不悦,还没缓过来又听见宋知尚一开口就是问副盟主,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说,也间接的说明了自己在宋知尚心中的位置并当不上那个副盟主。
原本斯文浅笑的脸就显得表情僵硬了一些。
荷花有看出来,宋知尚更是能一眼看出来了。果不其然,荷花在看见李墨的神情后自然无意的朝宋知尚一扫,又看见了少堡主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微微敛眼,连看都不再看李墨一眼,就像是他在她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蠢货。
宋知尚只一眼就看穿了李墨的神情,神色淡淡且平和。“你是不是代收了我给副盟主的信函。”
实际上是在质问他是不是拦下了自己给副盟主的信不仅没让副盟主知道外,还私看了信件。不然即便副盟主不满他将李墨送到武林盟来,但也会在他宋知尚登门的时候看在他父亲宋易的面子上亲迎才对。
而且这次还不是单单以宋家堡的名义,宋知尚也算时候代表了其他各派掌门门主的身份,自然不是李墨这种小角色可以代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