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其他人的行为无疑是更理智也更合适的,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也确实给混乱的场面帮上了不少忙。
这么一想,瞒着他们几个好像确实不大厚道。
兰德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自己接了下去:“要说原来确实是该对他们死死瞒着的,毕竟那个小团体身份立场都牵扯得太复杂。但跟刚才那个问题一样——现在的情况到底已经是截然不同,我们应该跳出过去的思维惯性模式了。你还能再想想,反正解契也要准备几天,倒是不急着作出决定。”
伊恩苦笑了一下:“这倒是搞得我也不太好去见他们,要说回来这么多天,早该和大伙儿聚一聚了,偏有这件事卡着,怎么想怎么尴尬,竟然拖到现在也没能跟他们见一面。”
兰德回道:“他们知道你忙——他们也正忙得很,我之前把他们都直接引进了军部,现在都各自有各自的活儿要干,这两天知道你回来了都闹着要请假,我暂时还没准,等你们什么时候做出了决定再说吧。”
伊恩带着些感激点点头,若现在就让他直接面对那一群旧日伙伴,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大赛空间的事情才好。
——毕竟他们听到的版本,是秦骆已经在那一战中不幸牺牲了,那作为一个投入了真情实意的追求者,他现在的情绪一定是失魂落魄黯然神伤……指不定都要对生活失去了乐趣。
可他显然没有啊,王子殿下很遗憾并没有元帅男神那样的天赋和脑子,在落迦要把本专业的课程做到最好就已经够他费心了,那什么表演之类的辅修课还真没空去上。
说真的,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失去了秦觉会变成什么样……那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让人拒绝假设。
还好……他爱上的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他们之间缘分不浅,顺顺利利便相知相守、修成正果。
秦觉吃完了苹果洗完了手,就把一只手放在伊恩手边,轻轻拍了拍他作为安慰。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解契那件事吧。我就什么都不用管吗,那到时候契约接触,林欢那边会不会有所感应?”
“感应肯定是会有一点的,”兰德摊了摊手,“这毕竟是人家的天赋技能,林家也不知是混入了哪一支的上古血脉,居然能以人类之身拥有兽修才能拥有的天赋技能,虽然效果鸡肋得很,但也实在不容小觑。”
秦觉一愣:“既然有感应,那不就等于直接告诉了她我没死?”
“这个你放心,”兰德双手交叉放在膝头,“这技能林家也不知多少代未曾觉醒了,自己家族里的记载也是含糊其辞一知半解——大长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孙女儿遗传到了这天赋,所以林欢对契约的掌控能力粗浅的很,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停了停,接着说道:“其实,如果你们决意瞒着他们的话,这到也可以算是一个作为你‘身亡’的铁证来看了。”
“……”秦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题却又绕回了他刚才想避开的原点。
契约都断了,不明真相的林欢他们定然会把这视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顶多迟疑一下为什么契约感应会如此延迟,但也不会再对他的“死亡”抱有任何异议。
秦觉和伊恩的目光又一次对上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
所以,到底要不要把真相都告诉他们呢?
第一零四章 解契
为避免夜长梦多,兰德以最快的速度将解除契约所需的一应事物准备俱全,秦觉这儿还没反应过来,解契仪式就悄无声息地在元帅府中开始了。
过程中伊恩一直在旁边儿看着,脸上的表情既愧疚又欣喜——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相识的一系列事件实在是太过离谱,可他从未后悔过那一番堪称混蛋的举措,毕竟若不是那样,恐怕他和秦觉的人生还未必能稍有交集。
其实当时秦觉的状况确实十分危险,基因封锁开始的时候太过彻底,整个人的基因全面被削弱,身上更是一丝暗能量都没给留下,再加上身上伤得不轻,那时的秦觉身体状况不要说低阶修炼者,就是比普通的男性健康公民还有不如。
后来秦觉也给他说过当时的情况,伊恩现在时常想来还觉得后怕:若他们再晚上几分钟,甚至只是须臾,说不准帝国元帅就要颇具戏剧性地伤在一只憨蠢狰狞的野兽口下——那还是好的,如果再遇上几个落迦山脉中随处可见的低阶契兽,可就不只是手上那么简单了。
当然,后来他们的行为也很是不妥,但伊恩有时也会暗暗庆幸,那歪打正着的一个处理方式才是真正给他们相处机会的契机,其中种种阴错阳差,少了哪一环都不可能得到今日这样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结果。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元帅府练功场的边上,看着场地中央闭目盘腿而坐的秦觉,过去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去。
“我真没想到,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会是你这种……类型的人。”一声冷哼忽然响起来,伊恩背后寒毛敏感地一竖,就见兰德抱着双臂从他后面绕出来,“我跟他相处了得有至少六十年,还从来没摸清过他那些奇葩的口味。”
……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友好,伊恩费力地想了想,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无情地嘲讽了。
“呃……”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回答,“其实我也没想到。”
兰德却好像不是在跟他对话,眼睛只盯着场地中间的好友,说出口的话平静无波:“我们总该算是朋友,按理来说现在该是那个威胁你的保留节目时间了……但大概你不说有没有可能抵抗他的魅力,单说你们的地位和实力对比,我好像也不需要担心你是不是会背叛他。”
“……”伊恩无语地闭紧了嘴巴。
他以前和这位神神秘秘的副官没有怎么相处过,虽然帝国这一代勋贵家族的继承人们都被长辈郑重警告过哪怕得罪了元帅也万万不能对他身边的那个副官不敬,但从他人嘴里听来的话总不如自己体验过的印象深刻,在今天之前,他还一直对兰德的可怕之处没有过清醒的认识。
——在这一点上,那些落迦军校的小伙伴们已经有幸先他一步体会过了。
可怜的小王子周身气势被军衔仅为上校的副官大人全面碾压,那种待在秦觉身边都一直没有感受到过的巨大压力束缚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兰德像施恩一样斜睨了他一眼,懒懒开口道:“很难过吗?我现在的实力不过八级六转,尚未全力施为——秦觉十一级的实力释放出威压是个什么感觉,你可以自行想象。”
一种难以名状的怒火从伊恩心里升上来,高出整整一个大级别还要多的实力差距让他周身不适,但那种束手束脚的艰难处境反而让他怒火更炽。
一滴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一路滑过俊美的面部轮廓,颤巍巍地在下巴上凝了一会儿,倏然掉落了下去。
伊恩蓄了一会儿力,有些艰难地开口:“我跟他之间,从来不会考虑这些无聊的……”
“无聊吗?”相比之下,打断他的兰德简直显得悠闲自在得有些可恶了,“无聊的什么呢,你当真觉得这些差距很无聊?”
“那我只能遗憾地说阿觉这次看错人了,除了一个帝国王储的身份和一张漂亮的皮囊,你还有什么呢,王子殿下?”
“你……”更多的汗水接连不断地从皮肤里渗出来,伊恩紧紧咬着牙,余光中场地中央的秦觉也是一般状态——或更糟,他看起来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兰德再次开口了,语气中不复刚刚的闲适,反而显得有些阴森:“阿觉看上你,也许你真的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也或许你们只是因缘际会,不过是占着一个缘分与巧合,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们之间身份和实力的差距所带来的东西也绝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知道,以你目前的年龄来说你已经足够优秀,但要想和他比肩而立,这点优秀可还差得远呢。”
他点到即止地说到这里,便大步走向秦觉,伸手去助他一臂之力。
伊恩一个人站在场边上,面上有些阴晴不定。
他想,这个兰德说话虽然实在不讨人喜欢,但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长久以来,他和秦觉之间都没有提到过——或刻意忽略了——他和秦觉不是站在同一层面上的人,那个安达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安达说话嘲讽意味太浓,这其中的道理反而倒被掩盖其下了。
自己是凭什么可以和从小崇拜的男神在一起的呢?就因为他们相遇在那样一个再巧合不过的节点吗,亦或是只源于林欢那次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契约行为——如果没有这些,他能够和秦觉以平等的身份相处,最后成功表达自己的爱意吗?
——无疑是不能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恩短促地笑了一下,眼中的神光重新亮堂起来,一扫刚刚被兰德批判到底的颓唐。
反正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带来的结果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应该被欣然接受不是吗?现在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又有什么意义——秦觉也亲口说过了,他的天赋和能力并不比安达差,那至少在银河系之内,没有人更适合站在秦觉身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