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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天大笑招魂去 (琉小歌)


贺嫣开门道:“你家涿玉君哪来这么多毛病,好好的就不让人进了?我不是人么?”
杭朴小声道:“您不是外人……”
贺嫣:“……人呢,都去哪了呢?”
杭朴支支吾吾地道:“他们都在劝学堂,我先过来送饭。”
贺嫣好笑道:“你们六子又做错什么事,要去领罚?”
杭朴左右望望,小声道:“不是,我们在守门,不能让其他人进去,涿玉君在里面。”
贺嫣:“杭澈在里面做什么?罚谁?”
杭朴面有赧色地道:“涿玉君在领罚。”
贺嫣讶异:“涿玉君谁敢罚他,春信君么?罚什么?”
杭朴咽了咽,省略了谁敢罚涿玉君的问题,只答了后半问:“罚面壁……”
贺嫣失笑,杭澈竟然当真了。
而包括杭朴在内的六子,内心却是无语的——他们家涿玉君从小到大没受过罚,《思过簿》上一笔杭澈的记录都没有,这在杭家严格的家教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如此完美的记录,却要被打破了——杭家六子当时就崩溃了。
六子跟在杭澈身边久,被传染了一身处女座的毛病,被罚的涿玉君没说什么,六子便先接受不了白碧将要微瑕的现实,又在得知罚涿玉君的是夫人时,更加无法接受涿玉君“惧内”的现实。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涿玉君的身上!
于是六子商量好守住劝学堂,不能让其他子弟看见,绝不可以影响涿玉君高大圣洁的形象。
谁知,涿玉君面壁完,自己在劝学堂《思过簿》上记了一笔——“九月十四,杭澈,有违妻训,面壁半日。”
自此,涿玉君成为杭家第一位被夫人罚的家主,准确地说,是第一位被妻子罚的杭家男人。
后来那本涿玉君亲记一笔的《思过簿》被杭家子弟们反复瞻仰,因广受关注,“涿玉君领妻罚”一事被记入家史,更成了后辈们读家史时最爱选诵的一段,这些都是后话。
贺嫣进劝学堂看到了面壁的杭澈,原本想取笑几句,脚步移动,视线停在某个杭澈笔挺肃穆的侧影上,他话到嘴边转了转,褪了笑颜,沉默退出门外。
他在劝学堂外转了两圈,看什么都有些恍惚,双眼无神地看着六子笔挺的杭氏站姿,再对比方才杭澈面壁直立的画面。
都是杭家出品,仍有细微区别,那些区别在他眼底像电脑对比画面一样一桢一桢对比再错开。
错开的部分,钻进记忆深处,杭澈罚站的侧面与另一个时空的某个画面重合。
优秀得无可挑剔的林昀,其实也受过罚。
曾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主席台罚站了半日。
那大概是林昀精致一生的唯一瑕疵,说起来,起因又在他,他就像个专给林昀制造污点和不快的坏蛋,给林昀完美的档案添上败笔。
那年林昀已到梁家两年,十六岁。
梁耀也十六岁。
俩人同一天生日,梁耀腹诽过,梁致远先生挑养子,竟还迷信看生辰八字,选了一个和亲儿子同天出生的娃回来。若不是梁总后来把林昀比亲儿子还亲地养着,梁耀差点就要以为梁总是太爱他这个亲儿子才选的林昀。
那时十六岁的梁耀还和同龄人一起上高一,林昀已经跳级到了高三。
梁致远先生少数在家之时,他们会装模作样一起用过早餐兄友弟恭出门上学,出了门梁耀立刻甩脸拐弯,挑远路走,一刻都不愿与林昀多呆。
而多数时间梁致远先生是不在家的,梁耀和林昀便各吃各的,各上各的学,最近的那条上学路,他们在同一所高中的那一年里,匪夷所思的竟实现了个位数的同行次数,仅有的几次同行还是一前一后远远相隔。
真正能算一起走过那条路,贺嫣抓了抓脑袋使劲算了算,四舍五入后,勉强算有一次。
那一次……还是两人浑身是血,互不理睬。
就是那次发生的事,害林昀被当众罚站。

第40章 四十 昀请罚

那时候的梁耀在学校是众人瞩目的“梁少”,呼朋引伴,一呼百应;而“尖子生”林昀却冷冷清清,独来独往。
梁耀有时会故意呼拉着一波人从林昀面前走过,林昀从来不为所动,一眼都不看他。
全校都看出来,他们兄弟不对付,也有人私下指指点点,说林昀出身不干净,是“私生子”之类。
劝学堂外的贺嫣沉痛地捶头——“我他妈居然任由别人那么说林昀,从不肯为林昀说一句话。”
他们的高中不远有一所铁路高中,学生气质与梁耀所在高中有不同。图新鲜的梁耀去勾搭了那所高中的校花,结果捅了马蜂窝。同样在追求那位校花的铁路高中霸王,拉着一帮兄弟,在某个晚自习结束后,把梁大少拦住了。
梁大少的乌合之众被打得鸟兽散,梁耀孤身一人被堵在死胡同。
双拳难敌众腿,梁大少死硬不肯求饶,负隅顽抗挨了无数拳脚。若梁耀肯求饶,或许等林昀赶来时战局也就散了。
然而,没有如果,以梁耀的性格不会求饶,就像以林昀的性格不会退却一样。
局势的逆转是从某一声对方的惨叫开始的,胡同那一头,一个跟梁耀穿着同样校服的同学,拎着木棍杀进重围。
在梁耀印象里,林昀文静得甚至有些文弱,他没想到会读书的林昀居然有修罗的一面。
那只拿笔的手,拎起武器时,精准得恐怖。
梁耀在另一头压力顿时减半,加上小胡同不利于展开手脚,对方人虽多,但有效的攻击面积有限,更多的人被夹在中间鞭长莫及。二对多,仗着林昀的突袭,一开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林昀是不惜代价的打法,不做任何防守,只输出攻击,扫除一切障碍往里掀人;梁耀原本单枪匹马被压下去的气势,也暴发起来,不顾一切往外冲。
都打得眼红了。
这种局面,若对方怕疼怕死,也该撤了。
然而铁路子弟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抱团得很,铁路高中的男孩子打群架厉害是在附近学校里出了名的,那个小霸王也是个狠角。
各不相让。
那一场架打得格外惨烈。
对方很多孩子挂了彩,梁耀和林昀也染了一身伤。
他们的校服红红点点溅得乱七八糟,两人终于穿过人墙相遇时,梁耀瞪着林昀久久不能说话。
贺嫣痛苦地想:“我当时若肯说‘谢谢你’什么的,大概也不至于和林昀搞到后面那种地步。”
然而,人的一生,最残酷的事情,大概就是没有机会重来。
当梁耀看到林昀满脸沾血和一身不复洁净的校服,他眼底烧火,拳头握的死紧。
贺嫣至今都能记得当时那种几乎要破胸的愤怒,是那种想要抹净那身血,想要那些人陪葬,痛恨自己没用的愤怒。
他宁愿林昀一直是那个清清秀秀安静走在路上的好学生,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林昀。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吼出来:“谁让你来的!”
若是当时的林昀肯说一句“我来救你”、“我关心你”,或许梁耀也不至于……
可是,当时林昀说的是:“梁爸爸要我们互相照顾,我应该来的。”
梁耀当时就暴了:“你可真听你‘梁爸爸’的话啊,真不愧是梁总最喜欢的儿子!我不吃你这一套!我不要你管!你去哄梁总就行了,没必要来管我!”
“你是不是又看不惯我瞎混早恋?是不是又要去向梁总告状?你去告,我无所谓!”
“你这一身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领情!”
“没有你来,我照样能回得去!”
梁耀不是没有发现,林昀身上的伤可能比他还重。
战局中对方的孩子看出林昀更瘦弱,主要火力后来都朝林昀招呼而去。
梁耀在胡同尽头退不行进又难,而林昀不一样,林昀身后是出口,完全可以退走。
梁耀当时大吼了很多句“你走,你走啊”,林昀浑似未听见,堵着出口寸步不让。
他和林昀中间隔着十几个人,他听得见林昀挨了拳脚的声音,却无论如何看不见林昀的脸。
对抗的拳脚间时隐时现的校服像把他的心蒙上了一样,他越来越暴躁,不计代价去拨开挡路的人。
一声一声地暴躁地喊:“林昀,你他妈给我跑!”
“跑你不会吗!跑啊!”
以梁耀混的经验,这种事件,对方不过是要给他点教训,林昀不来可能事情早结束了。结果来了不要命的林昀,两边一夹,无路可退,事情便不受控制,结局必然是一方打服另一方,于是双方都打红了眼。
以二对多,胜也是惨胜。
教训变成死拼。
他和林昀终于对上目光时,眼里都是一片血红。
身上也是血。
困斗的狮子突破重围,皆是一身未及褪去的暴虐。
梁耀吼过之后,他们沉默地互相瞪视。
贺嫣失神地望着天,脑海里那天一起回家的路朦胧的只剩下路灯破碎的光,又清晰地能听见双方压抑的脚步声。
梁耀当天晚上没有去医院。
他雇了混子,堵住小霸王,把对方的手骨卸脱臼。
又找了对方所有参与的人,挨个威逼“你当时打了我没?”“打了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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