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有多少肮脏交易和手段,比如金钟尊冀识的突然暴毙;比如凤鸣尊那位即将过门却突然早丧的未婚妻;比如凤鸣尊的胞弟冀庚懦弱无能金丹不到一直封不了辅君,冀家是当代四大仙家中未封辅君的唯一一家……其中种种,贺嫣连想都懒得深想。
这种为了仙尊之位与集权快感而不择手段的一家子,怎么可能花性命的代价去迎回一个前仙尊?
可困在连墓岛里的到底是凤鸣尊的亲生父亲啊。
亲生父亲早几年怎么不见张罗要去救人的事,非等最后一年再提?
传说冀家人有皇室血统,骨子里噬权,皇家那一套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淡薄亲情恐怕是深到骨髓里,多少代都化不尽的。
再说秦家。
秦家是焚香之役后,第二家新封仙尊的世家。
秦家的情形比冀家也差不多,同样是被困仙尊的幼子(未来的雁门尊)羽翼未满,由时任辅君的伯伯掌权。那位伯伯与冀家叔叔不一样,一直未晋仙尊之位。到此为止,也算一段佳话,谁知年老的伯伯仙逝后,留下的一女一子,长女早丧,幼子虽封了辅君,却常年流落天涯。
贺嫣想,那雁门尊和凤鸣尊不是兄弟,亲如兄弟,定然是沆瀣一气。
这样的两家人,指望他们去救从前的仙尊?
指望他们顺手把别人家的仙尊救出来?
折在连墓岛里最多人的是杭家,等着杭家着急出头就好,他们冀家秦家何必强出头?
所以冀秦两家,一定不会出手。
既然打算不出手,又何必提议开声势浩大的仙盟会?
这是面子问题。
里子再肮脏,面子也要抹干净。
做做样子,喊喊声音,表表态度,等到会上大肆宣传一番风险如何大,吓得别家打退堂鼓,他们的目光也就达到了。
尤其冀家,冀家一直以首仙之家自居,这处面子工程的事情,是一定要领做的。
所以,贺嫣格外看不上冀秦两家的惺惺作态,在夜宴上他没拍案而起,算是格外开恩了。
一段路,贺嫣把七七八八的问题理清了,等到了小院,思路正好停在夜宴上杭澈的“嫣儿”上。
贺嫣威胁地问:“你一会叫我小嫣,一会叫我嫣……咳咳儿,我也不指望你肯好好的叫我笑天了,但你好歹像我师姐师兄那样,叫我阿嫣吧!别乱叫,听着怪怪的。”
杭澈却问:“如何怪?”
贺嫣差点就答“酥痒麻慌”的,话到嘴边,猛觉此处有计,哽了一口老气,恨恨地怒视杭澈。
杭澈却一本正经地又道:“嫣儿与夫人比,你喜欢哪一个?”
贺嫣无语凝噎:“你是成心的吧?”
杭澈:“是。亲昵称呼妻子是夫君的权利。”
贺嫣:“你不怕把我逼急了?”
杭澈:“你不会。”
贺嫣:“……”
还真被杭澈拿准了,他确实不太生气,除了觉得浑身酥麻外,他并不觉得有多不舒服。尽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叫,然而那些旁人在贺三爷眼本根本不算什么,他根本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
贺嫣咬牙想:“谁敢对我说道四,三爷爷一道招魂,让他做尽恶梦!”
想到此句,猛觉一条线索福至心灵——那位方状元方清臣,莫非报复手段,也是用的招魂术?
他们在夜宴上,看了几个不舒服的人,酒喝的也不舒坦,贺嫣在屋子里有些闷气绕了几圈,望着唯一的一张大床眼睛疼。
杭澈定在原地看贺嫣苦恼地绕圈,却是一派平静,半晌不见贺嫣停下来,他道:“幽云多良泉,此出二十里,有一处密泉,你不喜欢冀家的酒,想必也不喜欢那一身酒气,可要去泡浴?”
贺嫣公子哥享受的神经一下就被挑起来了:“秘泉?有何特殊疗效?”
杭澈:“泉旁有香草,水温煦暖,硫磺味淡,是难得的好泉。”
梁大少享乐的神经瞬间被挑起,贺嫣眼睛一下就亮了。
“去去去。”
走到门边,猛觉其中意味,贺嫣狡黠问道:“你又约我?”
杭澈:“是。”
贺嫣朗笑道:“涿玉君,恭喜你,这种享乐的约法,甚得三爷的心。”
二十里路自然要御剑。
上一次杭澈如何抖开的流霜,贺嫣没看清,这一次,他刻意睁大眼一错不错地等着。
只见杭澈手往腰上一按,霎时周身如霜降般一阵冷香,剑光亮处,映得杭澈的肤白胜雪,眼若寒星。
他忽然就懂了为何春信叮嘱他不要让杭澈在人前出剑,也懂了为何当年娄朗见到空山君出剑便穷追不舍。
寒光,冷香,霜降,白露,仿佛自带光环,呃……以梁大少的审美来看,杭澈出剑美少女变身还要华丽。
杭澈若是位女子,他贺三爷很可能也会立地化狼,强抢回家。
密泉位于一处山顶,山顶不止一眼泉,但只有密泉周围长了一圈香草,贺嫣对比了水质,果然这处泉眼的水要柔和得多,没有难闻刺鼻的硫磺味。
贺嫣要的就是这种高品质的温泉。
他准备要开始享受,给杭澈使了几个眼色,杭澈皆是岿然不动。
只好开口赶人:“这眼泉归我了,你去别处吧。”
杭澈却道:“一起。”
贺嫣:“何必挤一处呢。”
杭澈:“不挤。”
是的,密泉挺大,别说两个人,就算十个人也不挤。
贺嫣并不介意共浴一池,都是男人,彼此的身体构造一样,没什么好奇的。
但想到白天杭澈握着他手腕时洇湿的手心,以及杭澈此时微微垂着脑袋想解衣服又停了手的样子,他突然就理解了——不仅男女有防,男男之间也是有防的。
结果,他刚认定杭澈终于难得羞涩一回,就见杭澈解开了一根衣带。
贺嫣又以为杭澈至少会到百草里脱或者动作快如闪电钻进泉中,谁知杭澈不遮不挡地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开始解了。
先是放下流霜,再是去了外衣。
拔去簪子,摘下素玉冠,如墨的发瀑布般散开。
从这个画面开始,贺嫣滚了第一下喉结。
长发披到腰际,有几分垂到前胸,挡住了半边侧脸。
也盖住了半边身子。
里衣被解下时,手肘的动作挑开发丝,加上温泉氤氲的水汽,画面朦胧,一层一层,如天上云层拨开渐渐见到模糊的月影。
雪白的肌肤,在墨发音若隐若现,上半身只能看见垂发掩映处小半段侧脸线条、白皙的手臂以及发尾处一截若隐若现的腰线。
下半身,修长有力的长腿踩在青草上,草叶正好隐去了男子的脚面,视线所及之处是从漂亮的脚踝开始往上,美好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某个饱满山峦,最后终止在整齐的发尾边际。
隐隐绰绰,雌雄莫辩。
若非贺嫣知道眼前之人是杭澈,定会以为撞见了仙女下凡。
眼前侧影,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杭澈站在朦胧的水边,有时能见到他衣袂间发丝间挑开衣带的手指,有时又不知那手指游走到哪一处去解哪一根衣带。
杭澈的动作很慢,在贺嫣看来似乎还有一些羞涩,因为杭澈全程都没有转过身来。
挡住半边脸的发丝,地面的香草,池边的树枝,稍远些的山尖,以及更远的星空,掩映得杭澈像是月夜下一段宁静的盈白。
贺嫣想到一个词——静若处子。
想到这个词,他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干。
九月十四夜,长空当中皓月将盈,这时的月不是不够圆,还有此微的缺口,但那一点点缺憾却撩起人心底苦求的情丝。
“我想要圆满”——这个念头突如其来的在他脑海里蹿出,而后如脱缰的黑马一般难以驾驭。
他张了张唇,发现自己嘴唇已经干得皲裂。
杭澈沉入泉水中,只露出肩以上的部分,被水打湿的发沿着标致的侧脸线条蜿蜒到肩上,入水散开,对着贺嫣的一小段雪肩,半遮半挡有一对常年修练才养出的漂亮蝴蝶骨。
贺嫣两辈子都没看过比这更美好画面。
沉静漂亮到令人窒息。
贺嫣才发现,他已经憋了很久的气了。
深吸几口,却不能缓解,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要圆满”——他更加强烈的想到这句话。
“我两辈子折腾,其实无非也只是想要一个家。”
莫名的渴望与苦楚交织,他宛如不小心搁浅的鱼,想要水。
不同于杭澈的慢与沉静,贺嫣的动作很快,甚至可以说是急躁。
全部脱光之时,熟稔花场的他竟不如杭澈坦荡。
人家杭澈自始至终一个侧影心无邪念,而贺嫣却因某个地方起了可耻的反应,只好欲盖弥彰地换了角度背对着入水。
原以为水能解渴,却不想此温泉会撩人。
比体温高的水温,一下拉升了某种燥热。
贺嫣嗔怒地去看罪魁祸首,却见杭澈一派清风明月般端坐在水中央,低垂着眼睫,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贺嫣的存在似的。
以往每一次贺嫣只要去寻找杭澈的眼睛,无论何时,杭澈都在等他的目光。
贺嫣心中莫名些七上八下——他会不会有一天不再看着我?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狠狠地激灵了一下,我贺三爷何曾如此患得患失过!我连嫁人这种丢脸的事都想得开,还有什么能羁绊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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