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面无表情的越过潮湿河水里伸出来的瘦骨嶙峋的手骨,眉头重重蹙起。
韩聿跟在他身后慢腾腾的施法打落意图沾染江明衣襟的丑陋东西,沉着脸,语气里是满满的厌恶。
“这里太恶心了,说过让我来就好了。”
“受不了的话就回去。”
韩聿冷哼一声,轻蔑的踢开脚边瑟瑟发抖的花妖,如视蝼蚁。
“当初我横扫魔界的时候,你也不是没在。怎么,故意说这话怕我打扰你和旧情人见面吗?”
江明听不得他如此阴阳怪气的污蔑,停下来转身冷冷看着他,雪白的脸庞在污浊的魔界里如阳春一面,瞳光沉凛,语气微怒。
“韩聿,你这般使小性子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韩聿被他驳了面子,脸色也不大好看,探身抓住他的胳膊,定定望向他的眼眸深处。
“长明,你明知我忍不了你与其他男人亲密,此次还故意来找易次,若论起使小性子,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江明脸色微变,怒色渐渐收敛起来,恢复成漠然。
“真是与你无话可说。”
“长明!”
韩聿恨得咬牙切齿,瞪了他兀自前行的身影,好一会儿后才又抬脚跟了上去,脸色铁青。
易次带江明来过魔界几次,只是那时候走的是其他的路,虽然偏冷,但起码不会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
江明知道易次不想让他对魔界有不好的印象,便也遂了他的意。只是如今易次被易如带走了,无法再帮他,江明索性直接对守在魔宫门口的魔兵说要见魔君。
魔兵不知他的身份,只是警惕的执着武器看着他,刚想恶声恶气地说什么时,江明眼前忽地掠过一阵劲风,那魔兵们便七荤八素的倒在地上了。
韩聿立在他身后一脸不耐。
“还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进去,办完事我们就走。”
江明不易觉察的蹙了一下眉,终究没说什么。
魔宫守卫被袭击的声响惊动了其他人,江明刚走到半路便被突然涌出来的守卫团团围住,他淡淡瞥了一眼身后抱臂不语的韩聿,阻止道:“不要惹事生非,我们是来寻求帮忙的。”
韩聿不甘不愿的哼了一声。
“直接抢就好了。”
江明勾起一抹讥笑。
“果然这才是你,强取豪夺,罔顾一切。”
韩聿一顿,脸色阴沉下来,直直盯着江明清瘦的背影,目光如电。
魔宫内的对峙没有维持太久,不多时,一个身穿深色长袍的男子便出现在宫内,他墨发飘飘,眼眸阴寒,语气里满是愠怒与敌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明的目光越过重重守卫与他对视,平静如水。
“我来这里,是有一事相求。”
“嗤,你以为易次心悦你,甘愿被你利用,我就会对你一样仁慈吗?”
他赤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扬起长袍下摆坐在首座上,懒懒挥了挥手。
“都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周遭的守卫犹豫片刻后谨慎的退了出去,阴冷空寂的魔宫只余下剑拔弩张的三人。
江明简短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是魔君,我想请你帮于涟散尽妖力。”
简单清爽的青年毫无惧色的立在染遍血腥腐朽气味的魔界里,即便身体里已遍布魔息,但却似乎从未受其影响而堕落。
易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色微闪。
“好啊,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等旁边皱起眉的韩聿开口,江明便颔首道:“你说。”
“我知道易次为了帮你逃避天界的追杀,自己过渡了魔息给你。”
易如的目光在韩聿身上打了个转,勾起一抹鄙夷的笑。
“可怜易次对你痴心一片,最后还不都是无用功。”
“体内留有易次的魔息的话,无论你在哪里都会被他找到,我绝不允许你和易次再有任何来往,所以我要引回你的所有魔息。”
“好,我答应。”
看到江明如此爽快的回答,易次的脸色却愈加阴郁,冷冷的笑容里掺杂了一丝残忍的杀气。
“当真是薄情寡义。”
铺天盖地的低气压涌到江明面前不远处便被生生挡住,韩聿指尖轻弹,漫不经心一笑,没有半分温度。
“当着我的面就敢对我的人动手,是嫌魔界太/安逸了吗。”
凌厉的虚风从耳畔杀气腾腾掠过,一缕被削断的发丝悠悠落下。
易如脸色大变,猛地立起身来就要扬手攻击,却在半途硬生生止住动作,面如寒霜。
“好,好得很!”
“江明,你好好记着你说过的话!”
江明抬眸望着脸色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易如,沉声道:“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见易次,一刀两断,情及陌路。”
他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心底的情绪。
斩钉截铁的话回响在空荡荡的魔宫里,韩聿默然不语的垂眸望着他,心里五味掺杂,既因为江明决心与易次割裂而欣喜,又被他如此漠然的态度刺得心底微酸。
连一个苦心陪伴良久的人都能毫不犹豫的放弃,长明,你的心,到底是有多无情。
他怅然轻叹。
在魔宫与易如达成约定后,于涟很快便被易如带走了,江明则留下与于漪一起等待。
于漪对一切都浑然不知,整天仍然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江明明白于涟不想让于漪被卷入这种事,便也佯装不知。
“小江明,那天你没出什么事吧?”
午后的阳光温软,透过干净的玻璃窗落在铺着红色格子的桌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亮。
江明低头搅动着咖啡,鸦翅般的睫毛下的眼眸专注的凝视着散开的牛奶痕迹,语气温和。
“我没事,倒是于漪师兄你......”
于漪淡淡一笑,支着下巴偏头望着窗外,俊俏的侧脸如画,流露出黯然的寂寞。
“我没事。”
那天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陌生而柔软的大床上,凌乱不堪的衣服被褪下了一半,大片赤/裸的肌肤在微凉的空气里颤栗,手脚都被缚住了,无法动弹。
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他撑着手臂茫然的扫了一圈陌生的房间,然后落在背对着自己的人身上。
很熟悉。
他迟疑片刻,声音细如蚊呐,十分惊讶。
“.......哥?”
那身影慢慢转过来,面容冷峻,眼眸阴沉,身上裹着一层他从未见过的肃杀之气,令人心惊胆战。
于漪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注意到裸了半身的Jack在地上已经鼻青脸肿的昏了过去。
恍然被刺了一下,他终于想起来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再看看自己的姿势,任谁都晓得在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Jack这个混蛋!
心里涌起一股恶心的排斥感,他黑着脸挣脱了一下,发现根本无法使得上力气,只好抬眸望着于涟,弱声道:“哥,你能不能帮我解开......”
于涟一动不动,黑沉沉的眼眸钉在他身上。
于漪寒毛乍起,蓦地有种被冷血野兽盯上的感觉,他惊惧的咬咬唇,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这个动作好似刺激到了于涟,他脸上覆着一层寒冰,大步走过来按住于漪白生生的肩膀,捏住他的下巴。
然后用力的吻了下去。
于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心里倏忽窜起来的喜悦如海啸席卷,让他甘愿在甜蜜的海水里放弃挣扎,窒息而亡。
于涟的吻暴烈而霸道,夹杂着一丝丝的不安,似乎要确认身下这个差点就被别人夺走的青年依然是属于自己的。
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
沉浸在不敢置信中的于漪渐渐察觉到于涟渐渐蔓延的欲念,他怔了一下,脸上泛出些春/色,咬唇蹭了蹭于涟的脖颈,声音软软的。
“哥....轻点好不好......”
伏在身上亲吻掠夺的人猛地僵住,犹如被人临头泼了一盆彻骨冰凉的水。
于漪不明所以,昂头看着他,眸色盈盈,神情羞怯而疑惑,还有难以掩饰的期待。
“哥,怎么了?”
于涟低低喘着气,死死盯着他嫣红的嘴唇与朦胧的目光,目光缓慢而持久,像是要把他刻在心里一样,气息渐渐冷静了下来。
“小漪,我们不能这样。”
他喃喃的自语坚定而痛楚,如同在克制着某种悲烈暴动的情愫,不肯让它灼烧心爱的人。
于漪呆呆的看着他给自己解开束缚,立在床边,悲伤的目光沉沉压在心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空荡荡的屋子残余着方才的旖旎气味,柔情一触即散。
为什么!为什么!
于漪浑身发抖,瘫倒在柔软的床上,纤细的手臂盖在脸上,泪水顺颊流下。
些许是于漪恍惚的神色太沉重,对面的江明宽慰一笑。
“于漪师兄,你不要担心,事情总会变好的。”
于漪看着他澄澈的眸子,苦涩一笑,认命般叹息道:“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冷淡,习惯了他的离开,习惯心如刀绞,却永远无法放手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