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
薛倾驳斥一句打断孟婆的口无遮拦,沉声回道:
“事情出了纰漏,那太子李昭还未出生,魂魄便不见了。冥帝命本王彻查此事。再者,本王也不能把睿国的天下托付给一个傻子。当务之急,也只能亲自去阳间走一遭了!”
“这……可是……”
孟婆震惊的望着转轮王薛倾,竟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孟婆无需担心,本王又不是没去阳间轮回过,阳间百年光阴不过冥府一瞬,本王去去就回。”
薛倾说的轻松,伸手便朝孟婆讨汤喝。
“话虽如此,可也没必要转轮王您亲自去跑一趟啊?”
孟婆仍旧不解,还是不敢仓促递给他迷魂汤。
薛倾笑道:“孟婆有所不知,本王此去还有另外一件要事,此时不便多说,等回来再告知于你。”
孟婆见转轮王说的如此圆满,再没有了拒绝的道理,只好木讷的将手中的汤碗递了上去。
阳间一世对于冥界来说,的确不过月余时间,走一遭就像是休了个长假而已,但是孟婆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妥。
转轮王薛倾却痛快的接过迷魂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随即朝着奈何桥头奔了过去,噗通一声扎入了混沌中。
“哎呀!转轮王!那小皇帝李昭……他是个受啊!你要被那苏景玉XXOO……”
孟婆这才想起心头深觉十分不妥的事,可惜十殿转轮王薛倾是没机会听见了。
谢逸与范皓四目相对,本以为阳间的人类疯狂,没想到这冥界的鬼更是疯狂加癫狂。
十殿转轮王薛倾呀,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
去到阳间一遭,经历别离之痛,又连捉逃亡畜生,谢逸实在有些乏累了,打算休息一下,便径直奔回住处。
范皓停下步子左右看了看,忽然想到什么,忙唤住走在前方的谢逸,问道:“必安,要不要去看看你那烧化过来的居室?”
谢逸这才记起那间完全烧化至冥界的居室,是应当去看一下的,或许可以查到些什么蛛丝马迹,来印证他们的某种猜测。
能将三清观后院的整套居室,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为飞灰片瓦不留,实在是有些蹊跷,可又想不到这其中的关联,纵使谢逸聪慧异禀也无法参透。
片片白花蔓草环绕下的清雅陋室,冥荧光中却显得美奂美伦。或许自身已死为鬼,或许自己本就钟爱青兰之色,总之,这一处本该被阳间称为阴森可怖之地,却在冥界成了美景妙处。
谢逸本就性子清冷,远远望见了这孤立一方的僻静鬼屋,就更觉得这里注定是属于他的住所。
果真同阳间时的居室一模一样,谢逸踏入门中扫视一周后,发现屋内一切如常,如常到窗前案几上置放的那张他生前画了一半的画,仍旧平铺在案几之上。
那展开的帛绢上,画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虽不曾精细描刻,却平添几分囫囵朦胧的神秘感。
本以为一切都放下了,甚至在阳间再次见到他的背影都不会再有情绪了。
本以为身都死了,心也该一起死掉的,却原来那句‘已经不在乎了’不过是负气而已,没想到这幅未曾作完的画,却令谢逸情难自禁失了神。
不知道当初为何想要为他画上一副画像,谢逸天生就不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可能是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太过短促,短促到对他的样貌总是记不清楚,所以才会不自觉的拎起了笔吧。
“必安,你还是……忘不了他?”
范皓十分尴尬,他并不知晓谢逸生前画了这幅画,且一直置放在案几上。见谢逸神情又显落寞,范皓习惯性的出声安慰。
“无赦,我想忘记,可冥冥中总被提醒,不知这份孽缘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谢逸心思烦乱无助,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对元烨的这种想放却放不得的纠葛。
范皓站到谢逸对面,刻意将案几上的画像挡住,负于身后的手轻指一弹,那副不清不楚的画像便在范皓的术法下消失不见。
谢逸知道他做了什么,却并未阻止,只是抬起头来,望着比他高出半头的范皓,那双深刻的眸子中映出的,是全然为他着想的心思。
“必安,有师兄陪着你,你……你并不孤单!”
范皓蹙起眉头,他不允许谢逸再为一个不该伤神的人而失落。
“无赦,我……”
谢逸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敢将那晚的迷离春梦告诉范皓,或许范皓不喜欢听这种私密之事,再者,他也说不出口。
范皓盯着谢逸那张欲言又止的清绝面容,忽然一把将他按进了怀中。
“我不曾见过他,但我不介意你在我面前提起他,如果你心里难过,可以说给我听。”
谢逸没有挣脱范皓的怀抱,但却不知该如何告诉范皓。
他是从第一次见到元烨起,便被他彻底的震颤了心神……
第18章 初见元烨
那一日,三清观中缺了米面,凑巧仅有谢逸一人清闲,最不常下山的他也只好领了银两去城镇的集市中置办。
寡言少语的谢逸对买东西这种事情本就没有经验,碰巧那日米店中客人又多,便安静的等在店外,待米店中人少些了再进去一手交银一手取米。
白玉的发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耀,一身雪白道袍的谢逸站在俗世的人群中恍若谪仙。他微垂着头,敛着一双眼眸站在米店外静静的等待着。
忽然,集市的人群中出现了骚乱,斜地里闯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口中疯言疯语的叫喊着,眼看就要撞到谢逸身上,谢逸紧忙抬手将那妇人拦住。
妇人慌张的抬起头来上下打量谢逸几眼,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死命扯住他的道袍放声大哭道:“道长救命!救救我的孩子啊……”
“你先起来,不要跪我!”
谢逸弯下身去试图将跪在他面前的妇人搀扶起来,那妇人却说什么都不肯起身,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叫着。
“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的孩子啊,我求求你了……”
谢逸冷蹙了眉头,也不知这妇人的孩子怎么了,生病了?生病合该去求医,可谢逸又不是医生。死了?若是死了,除非神仙能救,谢逸还不曾修成真身。
可这妇人一直跪着却不肯起身,扯住他的道袍又无法摆脱,谢逸只好耐着性子劝慰道:“你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道长神仙,你快随我去看……”
那妇人见谢逸隐约透露出愿意出手相帮的意思,急忙站起身来,复又扯住谢逸的袍袖就将他朝自己的家中拽去。
谢逸被拉扯着跟在那妇人身后虽觉尴尬,却念她只是一个为了孩子尚才疯癫的可怜母亲,也不好强行将袍袖扯回,只能任她一路拖拽着。
两旁的看客们指指点点,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小道长,不要随她去送命!她儿子被恶鬼附身了!”
谢逸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噪杂的人群中却不知是谁在好意的提醒他。
恶鬼附身?原来这妇人是求自己去给她儿子驱鬼么?谢逸并不惧怕鬼怪,以他的道家修为,驱除一个鬼怪并不算什么难事,所以谢逸并未将这句提醒放在心上。
忽然人群中又有人喊了一句:“已经有好几个道士死在那恶鬼手中了,小道长千万别去!”
谢逸闻言微微的笑了笑,恐怕他们口中那几个死在恶鬼手中的道士并不是真的道士吧?充其量不过是几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否则,怎么可能死在鬼怪的手中?
诚然,好心人的提醒也是为了他着想,所以谢逸没说什么,只是朝着人群中点了点头,示意感激。
不时来到一处院落,只见门外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却不敢进到院中去,小心翼翼的扒着门边朝院里张望着,听到声响回头,见妇人又带了一个白衣小道士前来驱鬼,禁不住议论纷纷。
“了不得!这才刚死了一个,又找来一个送命的?”
“是啊是啊!这个小道长这么年轻,怕也是个镇不住恶鬼的。”
“瞧着吧,又要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听了这一路的噪杂议论,妇人却没有一句驳斥和解释,只是眼圈愈加红肿不堪,更是将谢逸的袍袖扯的死死的,仿佛扯住的是一棵真正的救命稻草一般,硬生生将谢逸拽进了院子。
走进清净的小院中,谢逸也吃了一惊,院中氤氲着大片肉眼不辨的黑色阴寒气息,而地上却躺着一个八卦道袍的道士尸体。
再看这死去的道士面部狰狞死状可怖,看样子像是正拼命朝院外奔逃,却在背后被什么东西袭击致死。更为诡谲的是,道士的尸体上不见一丝血迹,也不见一处外伤。
谢逸的警觉性瞬间被提起,又想起人们议论的言语,想来此事的确有些棘手。但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吧。
平躺在床上的小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两侧的垂髫已经散乱不堪,明显曾经历过剧烈的挣扎所致。近前细看,却见双颊满是灰败之色,一双无神的眼眸只见白目不见黑瞳……这症状的确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