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郎,你在这里做甚?”唐枝走到宋玉延面前,摘下斗笠,又拉着脖子上的汗巾擦了一下汗。
“路过,顺便看看你的菜园子。”宋玉延如实相告。
唐枝还以为她又惦记起自家的菜,于是眼神就变得警惕和凌厉了。
宋玉延无奈地笑了笑:“唐小娘子别误会,我听饼儿说唐家的田最近似乎有虫害,所以想着能否帮上一点忙,就过来看看。”
唐枝道:“你能帮得上什么忙,明明你都没下过地。”
宋玉延发觉自己被唐枝看轻了,于是道:“唐小娘子此言差矣,我十岁之前,还是下过地的。”
唐枝一顿,想起宋玉延在母亡,被叔父收养之前,家里确实是有些田地的。不过宋家孤儿寡母,当然打理不来那么多田地,所以都租出去给别人种了,自家只留下一两亩自给自足。
这下她也不怀疑了,而是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宋玉延脑中在搜索相关的知识点,道:“让我想想。”
唐枝闻言就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帮不上自己的忙,也没把她的话当真。
宋玉延回去的路上,看见那路边的一棵棵树时,却突然想起一事。她记得以前看见路边的树,基部一米多的范围内都会被抹上白灰,其实那些白灰是生石灰水,作用主要是杀菌、防虫、杀虫以及避免霜冻。
至于生石灰水的主要原料生石灰其实早在东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其一直被用于城墙、陵墓的修筑工程,可是这时期的人普遍还不知道,生石灰其实对植物也有好处的。
她记得一位老师提过,有些农民还会往田里撒生石灰,一来是为了改变土地的酸碱度,二来可以杀灭病虫。在改变土地的质量后,能促进农作物的生长,所以也能算是一种肥料。
在一些中医书籍上,也有关于生石灰可以杀虫、止血的用途,不过书上并不是记载的“生石灰”,它如今普遍被叫做“矿灰”。
石灰石的产地遍布全国大部分地区,但是南方为了防潮,对石灰的应用比较多,所以明州应该能找到煅烧生石灰的石灰窑。
不过,她觉得自己即使这么跟唐枝说,对方也不会相信的,毕竟眼下还没见过有人往田里撒这些东西的,所以她打算先找到石灰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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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做完了一批篮子、竹筐以及几张草席后,就交给了林永明。林永明跟她已经合作了好几回,基于这几回的合作信任,他又给宋玉延带来了几笔订单。
“去年来朝的高丽使节如今要启程回高丽,他们之前带来一些高丽客商,也想在临走前多置办一些什物回去卖,工期只有一个月,眼下每个作坊都在赶忙,不过预计还是忙不过来,所以想找我帮忙。”
宋玉延道:“以您的能力,应该不愁没有席草、篾篮子收的才是。”
林永明道:“这回可与之前不一样,这回要找人帮忙的是奉化楼家,楼家对其作坊生产的物件要求极高,我可不能以次充好,楼家也不会收的。出自你手的物件,我还是很看好的,所以才会找你。”
宋玉延对奉化楼家有印象,毕竟这明州也不是特别富庶的地方,名门望族和富户也就那几户人家。而楼家则是明州财力雄厚的大富户,其当家家主楼皓同时也是奉化县的录事,所以说,楼家有官方势力,又有财力,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宋玉延跟楼家没有关系,也不去想得罪不得罪对方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下林永明单子的数量,发现其实也不算很多,她一个月还是能编织出那么多来的,便应下了。
既然又接了单子,那她就又得想办法去找竹子了。这次她先不急着进山,而是挑一天晌午去找白粲。
这天的雨比较大,宋玉延估计白粲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雨伐树,所以找他的话,他很可能会有空。果不其然,她找到白粲的时候,一群伐木工正在山脚下的茶棚里坐着喝茶。
“宋大郎,你怎么来了?”白粲眼尖,看见了宋玉延,便咧嘴笑问。
“我来,自然是来找白五郎吃酒去的,上次答应了请你喝酒,我寻思着今日下雨,你应该有空,所以就过来了。”
白粲微微吃惊,他与宋玉延那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下次见面,没想到他随口之言,竟被人记在了心里,并且付诸行动,他的内心没由来得有些澎湃。
“白五郎可有空一起去吃酒?”宋玉延微微一笑。
白粲一拍大腿:“自然是有的,走走走!”
周围的人听了,也忙叫道:“哎,白五郎,你们去吃酒,怎能不叫上我们呢?”
“你们若想来,那就来,不过事先说好了,酒钱各付。”
有人笑骂:“呔,我还会占你便宜不成?我看这雨是不会停的了,走,吃酒去!”
这么一吆喝,顿时有七八人跟了上来,还有一些人则没有动静,他们心里想着待会要是停雨了,这些去喝酒的人也不大可能会回来的,所以没人跟他们抢活干,自然是好事。
他们也不是买木场雇佣的工人,只是将伐好的木按价格卖予买木场而已,买木场的监官自然不能干涉他们的去留。
一行人到了附近的小酒肆,便叫了几斤小酒,还有一些便宜的小吃,一边吃一边聊天。
宋玉延跟他们相处起来其实并不怵,也不怎么拘束,要知道她以前在工地,打交道最多的其实也是工人。不过那时候她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能融入进去,而如今,她跟这些人一样,站在同样的位置,又有原主的记忆加持,所以并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有些人喝起酒来就开始喋喋不休,有讨论伐木的活计的,也有趁机打听宋玉延的身份的,得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便略微惊诧:“我看你的谈吐可不像出身小门小户的人家。”
众人附和,白粲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发现确实如旁人所说,宋玉延光是外表,就跟他们不太相同。他们的衣衫很旧很脏,而宋玉延的衣衫只是很旧而已;他们浑身汗臭味,宋玉延的身上却闻不到一丝“男人味”。
还有谈吐,他们这群人说话都是粗俗又直接,而宋玉延却不会讲那些粗鄙之言,但是她待人随和,又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他们并不排斥她。
宋玉延微笑道:“这么一说,我可就得反省了。”
“反省什么?”众人迷茫。
“你们觉得我的谈吐不普通,这说明我有些放不开,还端着架子,难道这不该反省吗?”
众人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白粲道:“宋大郎别看轻自己了,我们并没有觉得你端着架子,反而还觉得你为人十分热忱,大家觉得你好相处着呢!”
宋玉延道:“是我想岔了,我自罚一碗酒!”
“一碗怎么够,得三碗!”
宋玉延庆幸这酒的度数不高,而且只是三碗而已,还不至于会醉。
不过事实证明,她好像有些高估了原主的酒量……
待到众人散去,她跟白粲也道了别,这才返回家中。而归途中,她就发觉好像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了,脑子有些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撑回到家门前,她就吐了。吐归吐,但是意识还是很清晰的,只不过脑袋有些晕,眼前也阵阵发晕,所以她就扶着院墙歇了歇。
雨水打在她的斗笠和蓑衣上,偶有雨滴从斗笠的缝隙渗入,滴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稍微回神。
“宋大郎,你怎么了?”
缓神之际,唐枝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宋玉延的脑袋没那么晕了,眼睛也能看清楚东西了,她才发现唐枝站在自家门前,保持着一手推门,又侧过身来看她的动作。看样子她应该是打算直接回家,但是又忍不住想看看她发生了什么事。
宋玉延摆了摆手:“没事。”
她没想到原主除了名字,连酒量都跟她一样。
她上大学之前滴酒不沾,之所以发现自己酒量差,还是在大学时期,陪失恋的室友买醉,然后她喝了三杯啤酒,回宿舍的路上就给吐了。自那之后,她就鲜少喝酒了。
毕业后步入职场,因为家里的长辈的关系,到了酒局上也不会有人劝酒,往往一杯酒能从开席喝到结束。
看着凑近的唐枝,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丢脸——虽然是吐在自家门前,可搁她那边,被邻居看见,估计都丢脸丢到九条街去了。
“你的脸好红。”唐枝蹙眉。
宋玉延摸了一把脸,笑道:“没事,待会儿就消下去了。”
“你去喝酒了?”唐枝终于闻到了一丝酒味。
小酒的度数并不高,也不会有白酒那样浓烈的酒味,不过终究还是会有味道弥漫出来的。
宋玉延也不掩饰,道:“嗯,去喝了三碗酒。”
“大白天的,你喝什么酒呢?!”唐枝批评起她来,毫不嘴软。
若是不耐烦唐枝的人定要怪她多管闲事了,可宋玉延心情好,心态也端正,说:“要是晚上去,那我可能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唐枝瞪了她一眼:“重点是几时喝酒吗?不是你为什么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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