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怎么可能?!笑话——
“猫。铃铛。”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余泽猛地抬头,和赵修平对视一眼。
余泽也顾不上仙人掌了,连忙蹲下身扶住赵一诺的肩膀:“你说什么?!”
这虽然是赵一诺说出过的第一个词,声音带点儿沙哑,但是吐字极其清晰,她重复了一遍,手指着仙人掌:“猫。铃铛。”
仙人掌:叫大爷做什么?
余泽激动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兴奋地随手拍仙人掌的脑袋:“老大,你女儿会说话了!”
他激动地简直要热泪盈眶。
赵一诺是在WATA长大的孩子,被901和366寄托了厚重的感情,专门托付赵修平带出来。
如果她能学会说话,对不管是赵修平还是二老来说,都是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
“唔。”
赵修平眯着眼睛低头看了赵一诺一眼,也微微笑了一下,手摸了摸小姑娘的枯黄的头发,目光中除了欣喜之外,却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
余泽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教赵一诺学其他的话,有了第一句就有第二三四句,余泽相信赵一诺很快就能学会——
梁诚推门进来,神情严肃:“有人不愿意走。”
这在余泽的预料之中。
行知小学的人一直都分为两派,一半愿意搬走,另一半不愿意。
只不过因为余泽将不愿意搬走的那部分人的大多数顾虑都解决了,矛盾才看上去缓和了许多,但是总有人无法被说服,他早有心理准备。
“是什么人?”
楼下的车队已经排好了,梁诚指着附近的七八个人:“就是他们。”
“汪医生?”余泽有些惊讶,因为之前坚持不搬的人当中并没有他。
汪医生是赵修平在医院里救出来的那二十多个人之一,和季业明一起来到行知小学之后,虽然不太与别人进行交往,但是他一直是这里医生队伍中的主力,给不少人都看过病,在众人中声望很高。
“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汪医生面带歉意地对余泽说,“但是我们昨天讨论了一晚,还是决定留在这儿。”
他的身后站着两名面色蜡黄的病人,也附和他点头。
余泽:“能跟我说一下原因吗?”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留下来,余泽都没有权力阻止,但是他感到十分惋惜。留下的日子必定艰难百倍,汪医生又医术高超,对病人尽心尽力,他留下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种莫大的损失。
汪医生手扶了一下眼镜,苦笑道:“面对未来是需要勇气的,但是我们恐怕已经没办法再往下走了。”
余泽脸色微微变了变。
末世的事情到现在为止知道的人都很少,虽然很多人都在猜,但是大家普遍都心存希望,将它看作是一场更强势的非典,认为自己必将得到政府的救援,获得疫苗,重新恢复生活。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面临的事实真相:政府很可能已经崩溃了,没有法律、没有军队、没有秩序,而且很可能没有未来。
赵修平曾经叫人去周边的省会城市打探过,但是鹰组的人刚到城市的边缘地带,就被成群结队游荡的丧尸给逼回来了。
城市周边有过封锁的痕迹,也有过焚烧丧尸的痕迹,但是很明显这些措施都没有用。
他们现在的队伍,几乎就是他们能触及到的土地上,唯一的幸存者——幸好他们还有孩子。
但是汪医生的话,让余泽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谁告诉他的?
他不禁有些后怕,幸亏汪医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没有对别人说起,如果末世到来的真相被所有人知道,混乱之下,他们恐怕很难维持现在的秩序。
汪医生指了指身后自己的病人:“他们现在不宜过度劳累,我想我还是陪他们一起留在这儿。”
陪他们一起走完彼此人生的最后一程。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们挨个与余泽和赵修平拥抱,知道此后再也不会见面。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的孩子也在这里上学,我想我留下她也许就不会再害怕了。”其中一名母亲笑着对余泽说。
一共八个人,赵修平给他们留下了食物和水,还有可以外出的车辆。余泽给了他们去溶洞的路线图。
“说不准以后我们还可以串串门。”汪医生笑着再次拥抱了余泽。
他们为车队打开门,众人挥手告别。
“是我的疏忽。”季业明刚坐上越野车后排就对余泽说,“我有一次不小心给他说漏了嘴。”
余泽猜到了。
在整个行知小学,也就只有季业明一个人既知道真相又与汪医生他们走得比较近。
但是他还没有回答,就听坐在一旁的赵一诺突然再次说:“猫。铃铛。”
尽管极力压制,但是季业明脸色还是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仙人掌好像挺喜欢这铃铛的。”余泽不经意道,“你从哪儿找的?”
“我、咳咳,我在一个教室的抽屉里发现的。”
余泽点点头,再没说话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观察了片刻,季业明认为此事就此翻篇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再次视生殖隔离如无物,研究起仙人掌到底有没有狗的血统问题。
余泽望向窗外。
为了避免惊动马路上的丧尸,车队行进的速度非常慢,车窗都是密闭的,在前方载着小孩儿的大巴车上,余泽可以看到小孩儿们的脸一个个贴着车窗,张大嘴惊恐地朝外看。
满地的垃圾,门窗敞开的商店,破碎的肢体,暗色的血迹,毫无知觉机械走动的丧尸……
自丧尸潮爆发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直面这座已经死了的城市。
余泽和梁诚他们讨论过要不要给车窗加上挡板,但是众人最后还是决定让这群小孩儿学会一点点直面现实。
“他们里面最大的已经有十五岁了。”妮洛说的是一名行知小学老师的孩子,前几天刚过了十五岁生日。
十五岁。
赵修平当年上英雄台的时候也是十五岁。
余泽忽然很想见他。
但是他正在另一辆车上,刚刚余泽还看到那辆车从旁边超过去,他朝外面看了看,注意到车已经离开了市区,到了公路上——
“小心!”
妮洛刚学会开车,仗着没有交警,明目张胆地无证驾驶,关键时刻不踩刹车,猛一打方向差点撞到旁边的隔离带上。
余泽正好离车窗近,如果不是他自己及时反应,恐怕脸上就要挂彩了。
车辆前方,大巴车也歪到了一边,将路堵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余泽看不见赵修平的车,心里有点慌,立刻拿枪推门下车。
公路上的迎面一股热风吹来,远处有些丧尸还在游荡,为了避免它们顺风闻到自己的气味,余泽立刻绕过大巴朝前面跑去。
后面其他的车也都停下来了,但是没人敢下车,都打开车窗往前方张望。
这条公路上空荡荡的,能出什么事?
总不能是丧尸交警查酒驾了吧?
查出来要蹲局子吗?
“回去!”余泽刚一绕过大巴,就听见赵修平的喊声,他还没弄清是对谁喊的,就听见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来得正好,你们不是要给他们做主吗?我听你们的,看看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说话的人是石伟。
他正站在坐着小孩儿的大巴车上面,虽然脑袋不敢伸出来,但是手中威风凛凛地拿着一支□□,中气十足地喊:“今天就让我们看看,你们要把这些人都带到哪里!”
余泽本来还在紧张,这时候也有点忍不了了:“他这是什么毛病?”
梁诚:“文艺表演,但是看起来不太敬业。”
可能石伟以为他们怕了,见余泽他们没说话,继续道:“你们的暴—政让我们忍无可忍!”
余泽:“……”
这人恐怕真的是有些表演人格,有时间应该让韩水鉴定一下。
说了半天,石伟和自己的支持者偷了鹰组的枪,劫持了装满小孩儿的大巴,要求获得应有的对待,或者与大部队分道扬镳。
他们当然不愿意空着手走,石伟他们说了,他们要求拿走二分之一以上的食物和武器,还有其他的物资。
大巴上的小孩儿哪见过这架势,一个个哭成一团,但是却被石伟他们堵得下不了车。
余泽他们站在大巴车外商量对策。
这时候季业明也下车来了,他高高大大地站在余泽身后,听他们讨论。
“能拿多少?”
“二分之一不行。我们全部的都在这儿了。”
“或者再商量一下,多给他们点儿别的?”
“武器呢?”
“子弹就剩六千发了,他们拿二分之一,我们就可以立刻上吊了。”
“或者——”
“要不就先听他们的,回头我们再想办法?这里有没有军队驻地?我以后可以陪你去看看。”季业明忽然出声。
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源他们都敏感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他的话是对余泽说的。
季业明手搭在余泽的肩上,认真地低头看着余泽的侧脸,根本没注意到别人看他的神色有多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