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恶分明至此。
“那是之前,我已经不是他的溯萧师兄了,一见面就打打杀杀,也叫崇拜?”危亦桐见他绕过了那个话题,便也不继续。随口配合着这个话题。
苏城寒平淡的眸子渐渐浮现出奇特的光彩,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珍贵的记忆:“他刚刚说了句‘便来试剑’,语气很像……”
危亦桐真的没想到苏城寒会知道这件事。因为那时自己也才十六七岁,苏城寒都还没有加入清玄殿。
当时轻狂,很是乖张放肆。
溯萧是他最璀璨光明的一面,也是最洒脱的一面。
每当遇到敌人,都要挑衅一般桀骜不驯地笑着说上一句“试剑”。
直到……他因为某事,渐渐不再如此。就连师弟楼溯羽也只见过几次而已。
后来他就把剑尘封,再不找人试剑了。
从清玄殿给他的评语里就能看出溯萧究竟如何肆意。
“万战自称不提刃,生来双眼蔑群雄。”
简直堪称嚣张,有着天生剑心的溯萧,是宁折不弯的利剑。
然而无论是溯萧还是危亦桐,苏城寒都很是了解的样子。自己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一个人很了解你,而你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的感觉。
老实说,很难让人不在意啊。
他以为是一面之缘,对方却以为是刻骨铭心。
有点讽刺啊……
“你对我很了解嘛。”危亦桐忍不住说出口,等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他立刻神色一变,有些调皮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接着道,“那不如……你来猜猜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苏城寒很是自然地看着危亦桐,琉璃色眼眸流光一转:“你想知道他的计划。”
危亦桐微微眯起眼,笑得很是温柔。
但也只是用笑容遮掩他的杂乱心绪。
这个“他”依旧是在指圣主。但是危亦桐觉得这口气……似乎有哪里不对?
还没来得及细想,苏城寒就接着坦诚道:“他想把我丢进罗夏渊。剩下的事,是隐元的。”
魔门有天辰九星九位护法,七显二隐。苏城寒就是那两个隐星护法中的“洞明”,另一位便是“隐元”。
危亦桐只看到了一个身影,隐元的真实面貌却是没见过。不过从身影上看应该是个不高的家伙,大概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一般的高度。
现在再来看,所谓的隐星护法,居然就是类似于“死士”一般的存在。
难怪苏城寒看起来这么的……呆…
不过也丝毫感觉不到苏城寒对圣主的敬意。和“死士”应该也有不同吧?
“对,我是想知道圣主的计划。”危亦桐慢慢走到苏城寒面前,眼神柔和又凛冽,暗藏着软剑似的。
他俯身凑到苏城寒的耳边,低低笑了两声:“那么……你愿意告诉我吗?”
☆、大梦到此应为止
12.
苏城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平淡地沉默一会儿,然后奇怪地偏过头,和危亦桐的目光对上,问道:“你心情不好?”
虽然是疑问句,却说得很是笃定。
心情不好?
或许吧,似乎每次心里不爽的时候,就不想看到其他人好过。恶作剧也好,迁怒也罢,总之就是想看别人失态的样子。
危亦桐承认自己也觉得这么做有些恶劣。不过他不打算反省。
危亦桐盯着苏城寒的眼睛看了很久,这双眼很漂亮,但也太过平静。
里面的神情就像湖面,只会起涟漪而不会生风浪。
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无趣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往房间门口走。
身后是苏城寒自顾自的低声诉说:
“母亲说,因为他是让母亲落泪的人,所以只要是他,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要照做,除非有一天我也能遇到让我落泪的人。”
危亦桐反手合上门,将苏城寒的话就此打断。
他根本没有注意听苏城寒的话。
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有交集。
他在浮欢楼做他的的说书先生,苏城寒做那个每次必到的听客。彼此不交流、不相望,这样不就挺好?
为什么会有了那一幕告白。
就是从那时起,苏城寒保持着一种自然而然又异常固执的态度闯入了他的世界。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危亦桐并无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桌前悠哉提壶倒水入杯的楼溯羽。
整个东域是楼溯羽的地盘,何况危亦桐也没刻意遮掩,他要找到他们并且一声不吭地上门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如何称呼?”楼溯羽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问出的话,那是完全不打算认这个师兄的意思。
看着他头上顶着两个毛绒绒的耳朵,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真的很违和……
危亦桐也没和他客套,直接坐到楼溯羽对面,甩开折扇,然后把折扇翻了个面,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五个字“缺月挂疏桐”,懒懒地指着扇面上的字道:“危亦桐。”
楼溯羽盯着那扇面看了很久 ,才慢慢开口:“望玥师姐之事,我很遗憾。”
望玥……
听到这个名字危亦桐手中一紧,冷冷笑道:“多想!这是我的本名,有了道名后便弃之不提,现在重新拾起罢了。”
家破人亡,他四处流浪,直到遇到老师,才被收为弟子,赐名溯萧。他很珍惜老师给他取的道名,但他真正的名字就是危亦桐。
首座弟子叛变是件大事,清玄殿只是尽可能地压低了影响力,对外说溯萧已死,但也有传言说他入了魔门。做为师弟,楼溯羽自然晓得他是成了叛徒的,却不知道他在魔门的身份。
“危先生来我东域,有何贵干?”楼溯羽很干脆地避而不谈“望玥”之事,例行公事般询问起别的。
危亦桐漫不尽心地随口道:“约会。”
桃夭谷确实很适合……
楼溯羽皱起眉头看着危亦桐道:“我与苏南苍并非熟识,但他的为人也略知一二,他岂是随你这般胡闹之人?”
唉,又来了。
明明是师弟,却总是来教训他。明明背地里喜欢模仿他,但又总是不承认。
“他都出现在这里了。”危亦桐眼里满是戏谑。
身为南域南苍,却把公事暂时交给副手,然后自己跑到东域上来,这不就是胡闹?
“玩忽职守,我过会就写信给老师,对他给予弹劾。”楼溯羽很是认真地说道。
危亦桐幸灾乐祸般道:“啊,记得措辞狠点,绝不能让老……不能让大祭司轻饶他。”
他不能称呼“老师”了,只能说“大祭司”。
“……我不会的。”楼溯羽严肃地盯着危亦桐。
真是奇怪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楼溯羽听不懂玩笑话他能理解,但是他说他不会请求老师重罚就有点不正常了……
“老师素来宽厚,我不知道为何她对望玥师姐如此苛刻,那一次我不能插手,这一次不会再让老师伤害你喜欢的人了。”楼溯羽认真地继续讲着。
“……”你误会了。
这句话,不知为何,危亦桐没有说出口。
危亦桐沉默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溯羽停顿片刻后问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你问我回不回的去?”危亦桐像是听到了笑话,笑了起来,笑意温柔,说出的话却决绝果断,“记住……溯萧从没离开过,危亦桐从没属于过。你明白了吗?”
“好自为之。”楼溯羽也没说他到底明白没有,只是站了起来,两手相抱,举于胸前,立而不俯。
危亦桐不由自主地起身,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抱拳相对。
恍惚回到了过去,清玄殿里师兄弟。
“楼溯羽,向溯萧师兄请教。”稚嫩的童音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楼溯羽放下手,快步离开。
留下危亦桐对着空气保持了好一会儿这个抱拳礼的姿势,才慢慢放下。
“放马过来就是……”
危亦桐笑了笑,低声喃喃:“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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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危亦桐开门的时候无语地盯着站在门口的人。
“起得很晚。”
尤其是听到苏城寒用温润的嗓音说出自己真诚的看法的时候,危亦桐的无语程度瞬间上涨。
危亦桐能看出来苏城寒是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认为起得很晚,所以用此话表达疑问,关心是否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种时刻起?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会无语,好不好?!
天刚亮也没多久,街道上都还没什么人,他虽不算闻鸡起舞,但也绝对不算晚!
至于眼前这个一看就知道起来了很久的家伙,一定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除了少年时期,他痴迷于剑术、刻苦练习的那几年,他天天在天色未明时起床练剑,他还真就没再天亮前起床了!尤其是从清玄殿离开后,他就很少碰剑了,也就更没什么早起的概念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天才刚刚亮吧?”抬手打个呵欠,危亦桐靠在门上,微微眯着眼打量着苏城寒,眉目间带着倦意,他倒没什么起床气,就是好奇到底为什么这家伙会认为这个时候起是“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