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窗棂上，悄然无声地融入了夜色中。等到次日起床后，窗外已经是一片银白色。天空是灰暗的，如同铅块一般沉沉的，像是要坠落下来。电线上的小麻雀抖擞着翅膀，叽叽喳喳叫上一阵，便飞向了一片雪白的天地。
季长歌是被大侄女给踩醒的，她睁着一双惺忪的眼，呆坐了片刻后，面色不由得变得绯红。看着伸出爪子向她示威的大侄女，她轻笑了一声道“别闹”，便起身拉开了阳台的门，推开窗拍了一张银装素裹的照片发给了岑如意。
季长歌：“又下雪了。”
岑如意的作息一直很规律，八点钟的时候她已经吃完了早饭坐在了沙发上看报纸。但是她的思绪并不在报纸上，不管睁着眼闭着眼，浮现的都是那道肆意飞扬的身影。听到了手机震动后，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拿起手机望了一眼。
林立的房屋在一片雪色中。
她拍的照片不算好看，甚至有些倾泻，岑如意却像获得什么艺术珍品般将它保存了下来。她起身跑到了外头，迎着凛冽的寒风，寻找着合适的角度拍摄雪色。但是怎么都不满意，反反复复拍摄删除，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她的鼻头和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直到拍摄到一个丑丑的小雪人，她才一笑，小心翼翼将照片发出，并回复道：“今年H市很多雪。”
季长歌看到岑如意发来的照片时，有些纳闷。她拍摄雪景的本意，是想含蓄地询问她今天来不来自己家。毕竟下雪天路滑难行，她也不想吉祥被这下雪天气给冻着。
“今天你还过来吗？”一行字敲了又删除，季长歌始终蹙着眉，半晌后还是只回复了一句，“雪景很好看，如果你入镜了，那就更美了。”罢了，还是先夸一夸她拍的照片吧，至于询问的事情可以放在后头。
很平淡的一句话，岑如意看到的时候立马红了脸。她捂了捂耳朵，仿佛真的听到了有人在耳畔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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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长歌这句话发出后, 一直等着岑如意回复消息。但是许久没有动静, 使得她以为不再有后续了。呵了呵冰凉的手，她转回到屋中，熟练地伺候好猫主子, 才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等到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再看手机，发现岑如意发了一张照片。丑丑的雪人还在，但它已经不是主角了。照片中的岑如意笑得像是春天来临。
看到照片的时候，季长歌的脑子有一瞬间宕机，等到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 不假思索回复道：“虽然此时没有月色只有雪色, 但你仍旧是天地间第一等绝色。”这次可不是安慰小孩子的, 而是发自肺腑的赞叹。她非常吃岑如意那一挂的颜值。面对美人, 她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不知岑如意看到没有, 之后便没有回复了。季长歌也像是忘记了自己要询问的事情, 直到临近傍晚, 雪停了, 她才从书中走出来, 睁着一双带着几分怔愣的眼, 看外头银装素裹的世界。
这么冷的天，不如算了吧？
她摸出了手机，见到了岑如意后来给她发的几张雪景时，又不知如何开口。就在迟疑间, 岑如意的消息又进来了：我出门了，很快就能到了。看到了这句话，季长歌才站起身，她舒了一口气，往窗外看了几眼，就跑进了厨房中看她之间准备好的卤品。她是个喜欢吃的，自然也喜欢岑如意能够享受到最好。
等到门铃响起的时候，季长歌才忙碌完。她来不及解下围裙，就匆匆跑过去开门。随着岑如意一道进屋的还有一阵凉气。季长歌的手无意间顺着岑如意的羽绒服划过，感受到了一层冷湿，她打了个哆嗦。忙按着岑如意坐在沙发上，她自己则是顺手将大侄女捞起来，放到岑如意怀中，低低笑道：“给你暖暖。”
岑如意抱着大侄女，微微抿着唇，她的视线落在了季长歌的围裙上，明明是很普通的格子围裙，她竟感觉到几分可爱。眸光柔和下来，似是藏了融融的春意，她仰着头看季长歌，半开玩笑道：“不如你。”
季长歌一愣。吉祥什么时候学会撩拨人了？半晌后她挑眉一笑：“那就得稍等片刻了。”她旋即转入了厨房。岑如意来得时间恰好，饭菜还是热气腾腾的。她将菜肴端出来之前，往窗外瞥了一眼。冬日的夜黑得早，外头早已经被暗色笼罩，只有隔壁高楼的灯，斜斜地闯入，但是微弱如萤火之芒。等吉祥回去的时候，应该不早了吧？雪厚车滑，方便么？
“网上的风评很好。”今日的岑如意格外的有兴致，一改往日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季长歌知道她说得是《女将军》。她挑眉笑了笑道：“这不是应该的么？”
“你呀。”岑如意轻笑一声，想到了网上流传的季长歌前期剧的表情图，笑意更是盎然。进步确实神速，像是忽然间开了窍。如果能够一直保持下去，跻身花旦的行列应该是指日可待吧？只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喜欢演戏这个职业。“过年你还会留在H市么？”岑如意宕开了话题。这跳跃性让季长歌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点头道：“会。”除了H市，还能去哪里呢？总不能专门出去旅游付费看人头吧？
听季长歌这样回答，岑如意的心才放回了原处。只要她留在H市，见一面不算太难。老宅那边是不可能不回去的，只是——想到那些围在身边七嘴八舌说事儿的婶婶，她就觉得头疼。今年老爷子怕是会一直念叨沈启明吧。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越想，岑如意的心情就越沉重，对沈启明的观感也越差。
两个人吃饭的速度不算慢，可等到收拾好之后，那也临近七点半了。两人极为默契，谁也没有提回去的事情。沙发上躺着的大侄女被无情的铲屎官给赶了下去。季长歌斜靠着靠枕，摸了摸肚子，叹了一口气道：“吃撑了，不利于身材保持。”
“你还知道身材保持么？”岑如意横了季长歌一眼，嗔笑了一声。“我帮你揉揉？”她提议道。
季长歌眯着眼，神情极为惬意。她想都没有细想便应了一句“好”，让岑如意吃了一惊。可是话已经出口，也容不得她收回。撩了撩发丝，掩住了发红的耳垂，她伸出手放在了季长歌的肚子上，轻轻地揉动。
想象中的熨帖并没有到来。
季长歌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看着岑如意放在自己羽绒服上的手，恍然大悟，她道：“把手伸进去。”
岑如意的面色更是赤红，她凝视着季长歌，眸子清如水。她的手有些发颤。季长歌在羽绒服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手伸入了衣服中，顿时感觉到了滚滚袭来的热量。她偷偷抬眸觑了季长歌一眼，见季长歌只是一脸惬意，舒服得像是一只猫儿，她咬了咬唇，眸中光芒闪烁，半晌后，她的眸光变得坚定起来，手也不轻不重地揉动着，替季长歌缓解胃胀的感觉。
有个朋友这么好吗？季长歌舒服得要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望了岑如意一眼。她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但是从她的指尖，能够感受到她的认真和温柔。心中忽然间变得鼓胀，溢满了陌生的情绪。季长歌眼中的朦胧之色一点点地褪去，她认真地凝视着岑如意，似是想要将她的模样烙入自己的灵魂。
如果吉祥有了其他的朋友呢？她还会这样对自己么？还是说把温柔给了别人？季长歌的思绪不由得漂移到其他的地方。她的眉头蹙了蹙，这种事情光想象，就让她很不舒服。朋友之间也是充满了独占欲？她又有些茫然了。
“你在想什么？”岑如意一抬头，察觉到了季长歌神游九天的状态，她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季长歌的面颊。
季长歌的反应很快，一把就抓住了岑如意的手。她低垂着眼看着岑如意的手指，半晌后才松开手，低笑道：“想你。”
岑如意听了这两个字，心脏又是不争气地乱颤，但是她压下了这股情绪，凝视着季长歌，也勾唇一笑道：“我不就站在你的面前么？”
“这不一样。”季长歌摆了摆手道，“想象中的你不完全是你。”
“那是怎么样的？”岑如意追问道。
“是被我美化的你。”季长歌实诚道。
岑如意又问：“要是哪天现实中的我，与你想象中的我，差距越来越大呢？”
季长歌沉思片刻抬起头，她舔了舔唇，对上了岑如意的视线，肆意一笑道：“那就让你变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岑如意产生了一种被狼盯上的错觉。但是很快的，季长歌就说了一句“开玩笑”。岑如意无法揣测她的真实心理，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远不如面上的淡然，而是颇具攻击性和主动性。
“我也一样。”岑如意莞尔一笑。
季长歌抬头望着岑如意这一抹难得的艳笑，心跳无由地漏跳了一拍。“不早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岑如意似是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回应。季长歌站起身，她走到了阳台。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这纯洁的精灵融入了夜色中，几乎难以捕捉行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