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神走在路上,停步于一个公共电话亭,走进去拨通了一串电话号码。
☆、二十五
茂密的森林阳光普照,静谧和谐的街道桂花飘香,百鸟争鸣围绕于澄澈的泉水。经过的人们谦逊有礼。
城市的中心,宫殿之内,阴冷潮湿,走廊尽头摆放一面巨大的铜镜,天花板的穹顶上高高吊着骷髅的人骨架,价值不菲的地毯上堆砌着杂物,最多的是游戏手柄和机器手,还有针线密密麻麻缝着,破旧到毛絮翻外的偶人。
大厅对准朝向窗户的位置,是用锁链吊高了的软椅。壁炉燃起幽蓝的火,墙壁上是恶搞的名人画作和多种语言的血色文字,无不带有威胁恐吓之意味。
戴斗篷的人四处环视良久。
“导师,怎么样?”
突然的呼唤,让斗篷人倏然消失不见。
躺椅上的金发少年戏谑地坐起身来,瞅着面前左家专属的精神导师兼医师,眨眨眼,语调上扬地询问。
“二少爷,你精神图景的一切,都是你潜意识的最直接诚实的反应。”
金发少年冷哼,背靠座椅,丝毫不掩饰地扔出一个白眼,调整表情微笑道:“少避重就轻,这话你说太多遍了,给我讲明白。”
“二少爷年方七岁已经构造出这种精神图景,天赋秉异,想来再过几天,我也无法教导您了。”医师鞠躬不敢昂头,他能感觉对方的精神触角接在他的神经末梢,方才左家二少爷已可以将他驱逐出精神图景,他相信对察觉谎言定然小菜一碟,停顿十秒,才诚恳道,“您的世界规模宏大,景色唯美,但中心的宫殿却灯火阴暗,证明您擅长伪装,行人的态度代表您习惯受人尊敬,高座有傲慢之意,火焰和血字代表欲望,窗户的位置和杂物证明了您极强的控制欲,而那面铜镜,恕我直言,正是你喜欢观察丑态隐藏自我的表现。”
少年听得认真,眼睛发亮:“我不否认。”
“请您慎重对待这份力量,不要将它用于折磨、征服、占有,逼迫他人的臣服,更堤防被它掌控,放火烧身。”
“哦,我尽量吧。”左夭晴露出副无辜的表情,抬起手直至他的眉心,活泼地反问,“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医师,若现在我施展全力,可否攻破你的精神壁垒?”
梦醒,天亮。
真是讽刺,左夭晴想,人只有无力的时候,才会回想起曾经。
“一杯温水。”
偏瘦的身影坐在他旁边的吧椅上,以极温和的嗓音说出天真的话,引发了周遭人一连串的嘲笑声。
“哈哈,小屁孩来酒吧找水喝?”
听见嘲笑的新人面上并未露出多少窘迫,而是淡淡一笑,坦然道:“不好意思,我是随同学来的,对这里不大了解,也不太能喝酒,请问有度数偏低的果啤之类吗?多谢。”
那时,他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转头望这个新人,细软的发贴在脸侧,瞳孔是湖水般的蓝,皮肤白嫩,无论气质还是五官,都是清秀干净的,白衬衣牛仔裤,常见的学生装打扮,胳膊规规矩矩地像听课般放在吧台面上,他挪移视线,瞥见叫了一打酒的他的朋友,无奈地叹口气——左夭晴就是在人生的最低谷,一间再恶俗不过的酒吧里,遇见了凯伦。
应该是他盯得过于明目张胆,所以新人转过了头。他们视线交汇,几秒却仿佛延时了很久,生出恬静的错觉。似乎他们不是身处在吵杂的饶舌声和灯光下,而是在靠海的咖啡厅里,露台上有人弹奏钢琴,而他们在彼此的座位上抬眼,穿越过桌椅和人群,双双举杯示意,一见如故。
“……你的精神波动不在合理区间內呢。”
“那——”左夭晴应声点头,将房卡推到他的面前,“方便劳驾你么。”
凯伦纤长文弱的手指触及了卡片,划过房间号码,他的手腕细瘦,指甲磨得圆润光滑:“劳驾可以,方便算不上。”他不卑不亢地回答。
进屋,关门。
凯伦在床沿坐下,抬手示意。左夭晴从善如流地把头枕在凯伦的双膝上,仰视的角度让他清楚看见对方的脖颈和耳垂,清秀而柔软。
从进酒吧起,凯伦就并未掩饰自身向导的身份,因此左夭晴轻易便可感知他精神力有多温和。此刻,他的触手探入他的精神末梢,却比他预想的更加舒适惬意,让他似乎在冬日浸泡于温泉之中,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放松了戒备。
曾经华美的精神图景,已颓废难堪得不成样子。
花草树木枯萎,天空灰黑黯淡,杳无人烟。中心宫殿的花园长满荆棘,大门吱吖洞开。
踏入这里的来客身穿席地的白袍,天降雨,滋润了干涸的土壤,不一会儿雨霁天青。凡他所经之路,倘若船于静水之中荡开的涟漪,唤醒复苏的生气。彩虹横架两端,街道间芳香弥漫,新叶之下的死皮则陨落成泥。
然而,宫殿翁然不动,像隔绝于世外桃源之外。
来客站在门口,试探地向内张望,脚下长长的黑影从白色的光芒中蔓延。
这里和医院的停尸间无二,散发出血腥和腐臭,视觉的冲击令人心悸。
他走向在宽阔的大厅内,却蜷缩在角落的身影,蹲下身,手掌贴在他的额头。
与此同时,镜子里反射出他身后的,和面前的人一模一样的身形,唯一区别是身后人血色的眼,来客回身去看,对方却冷哼一声,进入了巨大的铜镜之中。
凯伦收回精神触手,浑身发冷,猛地睁眼,才惊觉左夭晴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之距,鼻息扑面,祖母绿的眸望着他,睫毛低垂,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后搂住他的腰,手掌将脖颈巧妙固定。
“我要吻你了。”
自那天后,左夭晴渐渐不再流连花柳间,而是把时间让给两人共同填塞。
他们几乎天天聚首,有时一起散步,有时共进晚餐。他们畅谈天文哲学,交流生活琐事,言语莫不投机,彼此也愈发了解。
凯伦这个人有些神奇,左夭晴想,和他相处非常愉快轻松,烦恼全抛却脑后不需思索,心里聒噪的声音消失后,他整个人慢慢回归到一种平静的祥和。
严格讲,他们并不是恋人,但所做的事和普通的情侣没太大差别,牵手时的温度,拥抱的触感,离别的亲吻——跳过□□的环节,对,除了第一天。
左夭晴享受各式各样的情感,人不同,身体交融与否也不同,有时是强烈的需求,有时只是形式,至于牵扯和凯伦,左夭晴更倾向于亲吻既止。
择日。月朗风清,群星璀璨,他们相约,租车去郊外夜宿。
凯伦搭好帐篷,左夭晴生火烤鱼。
他们齐齐仰躺倒在草地上,那时正值湖边的萤火虫繁殖季节,半空漂浮的,尽是碧莹莹的光斑。
他们谁也没说话,沉默了好久,单纯地凝视星空,即便如此,也不会尴尬。
“其实,我没正式上过学,一切由双亲传授,和你聊天,说的不过个人之见。倒是妹妹她在私立学校里成绩优秀。”
“没差,我们家几乎不随教育制度。我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越长大越难见面。”
“······杰克,我无法治愈你的精神图景。”凯伦和左夭晴不同,是传统的治愈系向导,有浓厚的精神力基础,可梳理容易,根治最难。
“我知道,别放在心上。”
“你有没有想过······”
话未说完,左夭晴侧身,碧绿的眼盯住他,轻声问:“你要走?”
“不,我会陪着你。”凯伦挪开视线,微乎其微地叹息。
“凯伦,跟我在一起,你不开心?”
“恰恰相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杰克。”
凯伦的死期是他的生日,本人似乎早有预料,闭眼时坦荡得让左夭晴回忆起他们的初识。
那是个礼拜日,左夭晴如约戴着礼物踏进教堂,唱诗班的孩子歌颂圣歌,人们坐在座椅上诚恳地祷告,凯伦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出场,白色的长袍,胸前挂着十字念珠,彩色玻璃窗之下,这年轻的神父浑身笼罩在柔光中,为每个人恳求的人沾水洗礼,答疑解惑。
异能【预言】。
左夭晴恍悟,他虽然早有怀疑其深厚的向导功底,却不想他竟是圣族后裔。
正午,朝圣者全部离开,凯伦遣散了身边部下,偌大的教堂唯有二人,承载着上帝与圣母的凝视。
“左夭晴。”凯伦垂下眼,开口,“等你再次踏进教堂,就离恢复向导力不远了。”
“这是预言?”
凯伦点头:“最后的预言。”
话音刚落,飓风降临,教堂的屋顶塌陷,地板剧烈摇晃震动,瓦砾石块掉落。
咔哒。
凯伦的白袍被红色浸染,身体悬空,是被活生生绞死的姿态。
刹那间的无力,几乎让左夭晴崩溃,时间倒回到同伴丧命的夜晚,头疼欲裂,面色木然,心胸扯出个大的风空,呼呼得漏气。
“活该!”大门打开,灰头土脸的男人闯进来放声大笑,双眼布满血丝,身体臃肿,“害人偿命,你害死那么多人,轮到你被制裁,痛享这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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