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折磨,你会的吧?林斌说,若连你都能承受住,就没有在精神上能打压我的向导了。”
由高往低的,左夭晴注视着莫生零一开一合的唇。莫生零习惯说话直视对方的眼睛了,从不撒谎,从不躲避。
他蓦然回想起昨晚酒过三巡,里昂和他恰巧在屋外相遇,里昂嘲讽似的仰天,故作无意。
“你还年轻,看不懂人。自以为仗着小孩天真无知,只有你一个你对他好便乐善好施,春风得意了?左夭晴,至今你是我见过你最有天赋的人,也是最不会收为徒弟的人,而那孩子与你天壤之别。”
好啊。那不如让我瞧瞧看吧,左夭晴愤恨地想,身为哨兵的你到底有何特别?
刚想至此,他的精神力已化作千万尖锥,兴奋地叫嚣着,扎入莫生零脑髓的神经深处。
莫生零瞬间痛哼出声,他的脑袋如警笛嗡鸣——左夭晴的压制比仓野香绝对太多,也强势太多。后者是针灸,刺破皮肤,麻痹肢体,或像专业的手术刀,分离骨肉;前者却是灵活的毒蛇,牙齿一口嵌入了心脏,放出汩汩毒液,又不着急品尝,任毒液浸透全身,再慢慢撕咬。
左夭晴俯视他冷汗直下,脚步虚浮的模样,心下不免诧异:自小他便喜欢看自以为是的哨兵被向导折磨的开口求饶,家世缘故,所见的哨兵比莫生零不知厉害多少。但能坚持到现在尚未昏厥的,仅有眼前一人。
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莫生零正痛的咬牙切齿,双眼紧闭,见状,便强撑挣扎地抬起眼皮,汗珠顺额头到脸颊滑落,凝在下巴,又蜿蜒脖子透入衣领。
“零,为什么搅进哨兵向导这滩污水。”他放软了语气问,“卡罗琳和里昂对你说了什么,还是说你喜欢战斗而生,喜欢刺激的感受?”
“我教会你语言,教会你文字,教会你常识,是为了让你懂得远离危险,保护自己,尽量平凡地去生活。”他的话不重,声音没抬高,但就莫名得令人胆寒。
“不要将你的理想强加在我身上,晴。”莫生零迈了一小步上前,伸出了双臂,左夭晴以为他想推开他,莫生零却抱住了他,头埋在他的胸口,有力地拥抱他,手在他的背后收紧,鼻间充斥萦绕令人放松满足的味道。
有时,莫生零会想,左夭晴的任性应该是被人养惯的。明明是他拒绝了他的靠近,但当他妥协了,他又像是威胁似的愠怒了,简直不可理喻。这个喜欢控制别人的家伙,不允许他的行为偏离他的预算。
“晴,你很重要。”
“有多重要?”左夭晴轻笑,心情稍稍转好,生起了逗弄的心思。
“像一个世界那样重要。”莫生零回答,“所以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左夭晴挑起半边眉毛,扬起唇角:“哦?”
“嗯,到那个时候,我来成为你的哨兵。”
“话可别说太满,现在的你见过多少人,多少事,根本弄不清自己的情感,等你尝试过经历过,几年之后,再夸下海口也不迟。”
莫生零没接话,左夭晴则弯身勾住他的肩膀,示意他靠近书桌,教他摆弄起小小的机械手。
他们算是和好了吗?
莫生零从善如流地坐下,身子被左夭晴从后圈住。他们的双手交叠,他能感受到耳蜗处传来左夭晴温热的吐息和好听的声音。不经意注视身后人垫在他肩上的侧脸,他想起了答应过卡罗琳不能说出离别,这让讨厌隐瞒的莫生零胸口未免有些难受。
迟早有一天会懂得。他想。到时,绝不再让你讲将年龄作为借口。
☆、十九
太阳方从山尖露头,阁楼上,莫生零倏然醒觉,他动作敏捷翻身下床,目瞧窗外,小直升战舰嗡鸣,跨越上空,狂风骤然,吹得林木歪斜。
他哒哒地下了楼梯,而客厅里的人早已蓄势待发。三个哨兵——卡罗琳背靠墙,脚边靠着重光炮;奥列格活动手脚关节,龇牙咧嘴,手拎电锯按下开关,三角齿子高速锋利的旋转;里昂坐在沙发上,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双膝间平放的阻击枪被擦得锃亮。
向导仓野香居中站位,短发高束,肩背药箱;普通人林斌,看似没什么准备,实则拉开衣服,防弹背心外密密麻麻装载穿插着高危弹药。
“走。”都是老搭档了,哪用多话,强行突破对方的围攻,直取中央。以少敌多,乃他们的兵家常话。
逃脱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撬开对方的嘴巴,夺取情报才是。至于以己方毫发无损,换对方狗血淋头,就是年轻人的事了。
门被踹开,五个身影直冲出去,在战舰的火力下与上百人展开厮杀,竟也不怕。卡罗琳的炮火狂轰滥炸,里昂中距离枪击可退可进,奥列格的电锯上鲜血迸溅,一次一首级。仓野香的精神网将他们豪迈护在羽翼下,调整五感使之保持最佳状态,有余韵发动精神压制。林斌不动声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部署战略,随时调整队形,抢占优位,弹药辅助。
一时间竟局面两开,打成平手,不落下风。
“果真来制霸空权。”左夭晴嘀咕。“还看?”左夭晴拽起莫生零的胳膊就走,“堡垒攻防的好戏可在我们这边。”
另一战舰从房后升起,高高投下一枚毒雾弹——是支援,第二分队,若让他们突破了这屋子里的防守,卡罗琳一行人便腹背受敌,绝无胜算了。铁索悬挂,战舰中的人佩戴面具,顺其着落。
他们本以为屋子已然被毒气笼罩,谁料,庭院里的水管突然爆裂,放出红色气体,使他们慌乱后腿,脚下踩空,土壤松动,惨叫不绝,低头望去,可把战舰上的指挥官气的吹胡子瞪眼——房屋的周围被挖了圈深坑,里面埋了电网和机械闸门,踏入就封闭,想进了消化道的食物,休妄想出来。
思考间,屋顶居然钻出两门离子高温枪,红光四扫,赤炎肆意舞动,竟有一举融了战舰两翼的意思。
战舰被逼的高升,指挥官破口大骂,当即命令飞行员:“上个人舰!”
四五十艘个人舰艇呈V形俯冲而下,百个枪口瞄准屋顶,预备扫射。
轰隆隆……屋顶居然自行打开,冒出两大架干扰雷达,滋滋滋地响,很快战舰内的系统屏花得五颜六色,最终回归黑暗。
飞行员忙跳伞着陆,却见房子的墙皮开始脱落,十几个机械鼠和机械鹰接二连三地从墙根里冒出来,不由脑袋一懵。
他们懵了,机械可没,它们灵活地移动,就像有自己的头脑般,闪躲,行进,纠缠。
这房子究竟有多少秘密?
答案,莫生零亲眼所见,难怪左夭晴的书房被安置在整座屋子的正中间。不大的屋子,显露出真实模样,高精度的监视器全方位观察战况,有开关按钮的键盘就在莫生零手边,一排蓝,一排绿,标注着不同数字。
左夭晴则半躺在扶手椅上,戴头盔从左往右细细揣摩每个监视画面。对,那些机械动物之所以能如此灵敏,全凭他的脑电波操作。这确实不可思议,因为无人可以精确控制如此多的机械作出如此准确的动作,耗时颇久。
屏幕上的机械鼠缠住飞行员的足,机械鹰则半空盘旋,口吐爆弹,不断骚扰主战舰。
指挥官终于等不了拍案而起:“调用中等火力,给我冒险强突!”
啧,要糟。
“零,绿8蓝6。”左夭晴取下头盔,长身而起,手揣进兜内摸索。
莫生零眼疾手快,啪啪两下,相应的绿蓝两灯亮光闪烁。
房顶的天窗打开,两股粗钢绳窜出,末端的尖爪如钉子穿透了战舰,牢牢抓住不放松牵制。战舰从头向下倾斜,里面动摇西晃,想跳伞的人也站不住脚。
“怎么回事?”
大地在震动,整座房屋竟然有自我崩塌的趋势,虽土崩瓦解,最顶上的雷达与绳索倒是□□无损,可里面的人呢?简直自寻死路。
这阵势,实在令人目瞪口呆了,于是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别松懈!”指挥官吩咐,“对手是左夭晴,是朱利尔斯,其中定有阴谋。一队二队潜入,三队四队留守。”
里面早就没了个样子,队员踹开房门,陈设摇摇欲坠,尘土扑鼻。
“玩些什么好呢”左夭晴的食指抹过下唇,瞅着屏幕上进屋的小白鼠们,左手的五指轮流敲打在桌面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莫生零仰头望,天花板坚实无缝——严格讲,其实是房屋的地板,不过单独左夭晴的书房潜至地下,正好腾出了一间操作指挥室。
左夭晴见他茫然,得意地笑,背靠椅子悠哉转了一圈,双臂枕在脑后:“敌我悬殊还想正面作战?我又不傻。打不过就跑,兵不厌诈嘛。”
“接下来呢?”莫生零询问。
“耗。怎么有意思怎么来。”左夭晴不假思索,眼睛眯成一条线,“比如——你看看这个人进了浴室吧?绿33蓝27。”
莫生零照做,便见浴室门碰地自动关闭,水管爆裂,下水道翻转,水柱猛注。那人尚不及反应呼救,就被水流密封在空间,氧气浓度的指数直线下降,不出多时已经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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