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沈谦也开始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想必他也有着相同的疑惑。
秦舒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因为我就是淳熙道人,只不过是十六岁的淳熙道人。”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阿峥的手微微一抖,双眸微微睁大,仿佛有什么在眼底爆裂了开来。
连沈谦也着实被这话给震惊了,因为他如今已经站了起来,而且站得笔直笔直的。
秦舒笑叹了口气,又继续解释了起来。
原来宁成风使用招灵台招灵之后,又触动了它的另外一重功效,那边是跨越时空,穿梭于不同的时间里。招灵台无法将魂子魂精带来,但却把最接近的对象给带来了。
它把三百年前,也就是十六岁的淳熙道人的魂魄给剥离肉体,生生撕扯到了三百年后。
十六岁的淳熙道人自然还什么都不明白,他只不过是个天资极高修为不错的少年,没有遇到过三个徒弟,更没有通天彻地的法术和一颗铁石心肠。
宁成风当真是哭笑不得,但是却不知如何将他送回去,只能把未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十六岁的淳熙道人,也就是秦舒笑。
秦舒笑听得似懂非懂,宁成风也不管不顾,只把那些未曾发生的事情都一股脑地灌到了他的脑子里。秦舒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些事情,而在得知纪栖真转世和沈谦被困之后,他就决定要去寻找这两人。
宁成风自然不会让他作为一个魂魄去寻找这两人,于是就给他特制了一具身体。
这具身体由特殊材料所制,不会流血也不会受伤,同时也轻盈如风,非常适合战斗。
宁成风知道自己这样启动招灵台之后肯定要引上界的注意,便开始躲藏了起来。秦舒笑则下山来寻找当年的纪栖真,也就是如今的清涵。
阿峥听得嘴巴张得老大,看上去简直像是能塞下三个鸡蛋了。
“你今年真的只有十六岁?才十六岁?你比你最小的徒弟还小十多岁。你今年都还没决因决徽他们大。”
秦舒笑气得瞪了他一眼,仿佛一点也无法理解为何对方关注的重点会是这个。
十六岁又如何?他不是照样一上山就捅了妖兽阴漓的屁股吗?
阿峥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放开了对他的挟制,秦舒笑这便摸了摸脖子,仿佛是确定脖子还在不在似的。然后他上前一步,朝着沈谦温言细语道:“当年的事情我也是从宁成风那边听到的。虽然我从未真正见过你,但是我感觉到对你有一份责任。”
“责任?”沈谦苦笑道,“就算你是十六岁的淳熙道人,也不算是我的师尊了,又谈何责任?”
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相熟过,哪怕魂魄一样,身份一样,也不再是亲如父子的师徒了,更不要说所谓的责任了。
无论怎样,对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秦舒笑摇了摇头,道:“或许我不能算是你的师尊,你的师尊早就死了,但是他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来做。”
沈谦凝视了他许久,仿佛是想看看对方与他记忆中那个严苛古板的师尊是否相似之处。
他们或许是相似的,相似到简直让人惊叹,可是这张年轻俊朗的面孔没有岁月留下的累累风霜,那琥珀似的沉静通透的眼底也没有一贯的阴影。
沈谦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用一种决绝无比的口气说道:“你帮不了我的。唯一能救我的方法就是杀了我。”
秦舒笑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阿峥拉住了手。
“十六岁的秦小朋友,这不是你和比你还大的徒弟讨论世间道学的时候。”阿峥面色一沉,“湖上面有什么东西来了。”
秦舒笑眉头一动,诧异道:“是什么东西?”
阿峥叹了口气,道:“你绝对不会相信那是什么的,就连我也不想相信。”
第27章 上山
决因知道下山寻找失踪的清涵不会是一件很容易完成的差事。
但是他却很迫切地带着师弟们下了山,只因为他明白有些事若是不做,只怕这辈子都会追悔莫及。
但是在五陵山上险些失去自己的师弟决徽之后,他就似乎改变了主意。
他应该让修为不高的师弟们先回山去,让他们把下山的经历都通报一下,然后让玄清山的掌门清重道长派一位清字辈的长老下来。
虽说他很想自己带着这群师弟在妖山魔窟之间闯荡,但是在闯荡之前,他们首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清涵的命是命,难道这些师弟的命便不是命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决定做得很好。
师弟们虽有些不情愿,但都愿意遵从,可是却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就是险些丧命于五陵山的决徽。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他会公然反对门派大弟子的决定,可是大家伙想了想他那散漫无忌的野性子之后,都又释然了。
如果决徽什么时候跟个小猫似的乖乖听话,稳稳妥妥的一点乱子也不弄出来,他们反而要不习惯了。
决因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手,慢腾腾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就在决徽开始觉得被这样摸着也是很舒服的时候,决因忽然狠狠往下一扯。
伴随着一阵抽痛的吸气声,决因和决徽各自后退一步,像是坚守阵地的两个战士。这两人在众人的围观中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儿,彼此之间维持着一种看似诡异而稳定的沉默。
“你觉得我们需不需要去劝劝他们?”
新入门的弟子决寂有些小声地问道,不过这声音其实一点都不小声。他只是觉得这两人很有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直到他们的肚子都发出不太文雅的叫声。
比他年长的弟子决墨则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回答道:
“不用了。他们不可能一直瞪下去的,其中一个人一定会忍不住眨眼,然后他们就会开始动手。”
决寂倒吸了一口气,听起来十分诧异。
“动手?决徽竟敢和大师兄动手?”
“不,通常来说都是大师兄先动手,下阴招,把师弟打晕,然后让我们带走。”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请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师弟们的窃窃私语在决因和决徽二人耳边萦绕不休,像是有蚊子在嗡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想赶也赶不走。
决徽忍不住想回头看看那些人,或者是发出声音叫他们闭嘴,但是前面的决因却仿佛一点也没有被这声音影响到。他挺直胸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尘封千年的雕塑,永远不会被动摇半分。
可是决徽却还是被动摇了一点,而他也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确不如自己的师兄。然后他忽然垂下了眼睛,掩去了眼底夺目的锋芒,然后叹了口气,像是发出了一种服输的信号似的。
而接到这种服输信号的决因也没有再多做纠缠,而是得意地笑了笑,道:“你知道以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决徽却道:“我知道多休息会更好,可是我若是回去了,只怕会错过许多东西。”
而那可能是他呆在山上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东西。
决因用一种语重心长口气对他说了些话,这使得他那张总像是小媳妇般羞涩的脸孔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决徽什么都没有反驳,其实他一向很善于用反驳,但在面对这位让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师兄之时,即使是反驳也要变得小心谨慎一点。
所以他只说了一句话,一句很简单很直接的话。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固执得像头牛的玄清山大师兄改变了主意。
“你身上还有多少盘缠?”
盘缠,又是这该死的盘缠。
决因默默地把这句话给吞到了肚子里,仿佛他从来没有在心里这么想过一样。他在面上带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就像是掌门一样让人想把他脸蛋给捏歪的那种笑容。
“我料想短时间之内是够用了。”
而这一点实在要好好感谢决徽的玉佩。
决徽却侃侃而谈道:“如果只是衣食住行,那么短时间之内的确没有问题。可是在发生这种情况之后,你需不需要购置一些道家法器?”
而谁都知道好的道家法器是绝对不会便宜的。
决因不指望他能够凭着一句“道友”就能和那些卖法器的道人套一套交情,然后顺利地把法器借过来。这世上有些人是越活越豁达,但有些人却是越活越抠门的。而决因并不认为视法器为性命的道人会是前面一种。
其实他本不想买什么法器,只是决徽的确说对了。
这次他们是侥幸保住了性命,可是谁知下次又会如何呢?
他可不想看到有人被烧得连骨头都融掉了。
而有些法器护身,的确是比没有好很多。
于是决因最终还是答应和决徽一起留下来继续寻找清涵,而其余的师弟则一部分回山,一部分与他留下来一同去探探这五陵山。
不过结果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他们在一路上没有再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自然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清涵的踪迹。也许这山头的确是有什么妖魔的,只是因为被什么人命令了,所以躲着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