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莳淡淡地扫她一眼,“殿下清闲。”
“自然清闲,我欲去江南游玩一阵。”楚染道。
“殿下去了,丢臣一人,可安心?”陆莳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自信。
“陆莳日夜忙碌,想来无心去找旁人玩乐,我如何不安心?”楚染说得坦荡,眼角扫过陆莳一眼,等着她的后话。
沉默许久后,陆莳只道:“殿下开心就好。”
这是生气了!
楚染昨夜闹得过分,也不见她生气,竟为了其他小事。楚染也不知陆莳是何心思,叹息道:“不去就是了。”
她忽而改口,陆莳也正是满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殿下若想去玩,过些时日吧。”
楚染本就是随口一说,想见见陆莳生气的模样,真正见到了反觉得无趣,只道:“陆相上了贼船,可曾后悔?”
“不悔。”陆莳摇首。今生无忧,也因前世之果。两世之人,本就与人不同。她心中亦有不同的感叹,只殿下无忧就可,其余之事,无关重要。
她也有私心,希望将殿下留在身边,永不分。
若真上贼船,也是殿下上了她的贼船才是。
她道不悔,楚染就不再问了,陪着她用过早膳,在躺了半日后,终究不稳妥,陆莳要回郢都城。
城内虽有人,然敌不过霍启,谨慎如陆莳,自然不会给他机会,连夜回郢都城,次日要去暑衙,免得再生事。
她要走,楚染只能跟着一道回去。
回到郢都城后,新阳已和离,邀请她过府庆贺,备了一桌宴席,关上府门来也无人知晓。
楚染心中舒畅不少,喝得酩酊大醉,想起新阳不日要离开郢都城,心中微不舍。
周昕改名换性留在新阳身边,也算是心想事成。
楚染酒醉回府后,侯府婢女过来邀她过府,老夫人所请未必就是好事。
她哪怕酒醉也知非善事,摇头不去。
阿秀怕两府不和,劝说道:“您若不去,老夫人又会说道的。”
“说道又如何,本就不食她府之米,何惧她之言。皇家公主本就刁蛮,谁让她女儿娶我的……”楚染闭着眼睛说道,话没有说完就何上眼睛。
阿秀无奈,殿下所言也是实话,老夫人只有口头上说说罢了,也无济于事。
拒绝侯府邀请后,楚染一觉至次日天明,头疼欲裂,摸到身旁人就钻了过去,推了推她:头疼……”
初醒的人醒了过来,坐起身将她脑袋置于自己腿间,轻轻按揉:“殿下昨日饮了多少?”
“不晓得。”楚染自己记不清,横竖新阳也定是醉了。
陆莳就不去问了,随口说起其他的事:“去宋国找灵祎的人回来了,未曾找到人,我猜测要么是她不想回来,要么就是身死她乡。”
“陆相去找就是,我不和她计较。”楚染浑然不在意,眼下楚国大权在陆相手中,灵祎是否安然回来,于大局无关紧要。
就算灵祎有与陆相纠缠的心思,陆相也不会去理睬。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心中甚是安心。
揉过一会,她爬起来靠着陆莳,用最低的声音开口:“陆相,你看了那些书册吗?好看吗?”
无论书册内容是什么,都被陆莳全都没收了。她是不计较这些,本就看过的,拿走就拿走。
“不及殿下一分。”陆莳回答十分正经,细细一听像是在夸赞楚染。
楚染听得心花怒放,乐道:“我让赵顾宁再送些过来,就当打发时间。”
陆莳只觉先帝驾崩后,殿下性子就变了,变得爱玩爱闹。东宫幕僚曾归她,如今都散去,剩下得力的数人也都外放去,一人都不在眼前。
这不符合她的性子。
虽有疑惑,然她知晓问过也不会得到答案,或许这就是他与先帝之间的约定。
两世间,她终究还是远离朝堂。
她心中感慨,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闹大可去闹一闹,横竖有自己护着。
此生护她一人足矣。
午后,新阳抱着一盒子吃食过来,后面跟着尾巴周昕,两人罕见地同行,她眉飞色舞要贺礼。
两人是注定不会受到世人认可,也只有楚染一人可恭贺,她就晓得这些后就舔着脸皮来要东西。
楚染对她向来大方,也不做拒绝,只道:“你看上什么拿回府就是。”
新阳眯起的眼睛一亮,拉着阿软就去库房挑选。
库房内东西分作两类,一是相府的,一是楚染自己带过来的。新阳不知这些规矩,她在宫内待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器物的价值。
她欢天喜地地选了些许,欲拿走时阿姐不让了:“你换一些,这些不能带走。”
“为何?”
“陆相的。”
新阳听话地又选了一套珊瑚摆件,楚染又摇头:“陆相的。”
“这个呢?”新阳捧着一套暖玉棋子。
“陆相的。”
姐妹二人一言一语逗笑了周昕,新阳就想捞一笔回封地,不想遇到护短的人,相府的库房里十之八九的东西都会是陆相的,新阳今日是捞不到了。
果不其然,选了半日后,新阳无功而返,差点就要哭了出来:“阿姐好穷……”
周昕带着哭唧唧的人回府去,安慰几句后,新阳觉得哪里不对,应该去公主府要贺礼的……
她走后不久,宁王就登门,为的是温泉馆一事。
温泉馆生意惨淡,他苦无出路,找楚染问问方法。
宁王自觉上门,让楚染打起精神来,让婢女去奉茶,随口试探道:“温泉馆一事听新阳说过,他道王叔未曾建造,怎地就生意不好。”
“本王想带她玩的,奈何有人不同意,周府的人让我离她远些。人家小夫妻的事,不好再掺和,只得不带她玩了。”
楚染忽而就明白过来,不是宁王叔心有它计,而是周昕以周府的名义警告他莫要带坏新阳。
她顿时哭笑不得,“此时朝堂明令禁止出入青楼楚馆之地,三位辅政大臣盯得紧,您还是再等等,过上周年半载就可。”
先帝去后一年,正是风波涌动之际,哪里有人敢撞刀口去玩乐。
宁王急躁之下未曾想明白,一拍脑门道:“是这般道理,那本王先回去,改日去温泉馆玩玩,王叔请你玩,无需花银子。”
他形色匆匆,不待楚染回话,人就出了花厅,楚染笑而不语,是她想多了。
也未曾想到周昕会釜底抽薪玩着招数,新阳想破脑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抬首看向外间虚空中,尘埃落定后心中空了许多,也不知何时能填满,梦里的遗憾都得到圆满。
权位与陆相,她都得到了。
章节目录 八十八
新明六年, 吴江方收回。
吴江王在宫殿内自刎,其后妃子嗣都被押解回郢都,彼时小皇帝七岁, 已懂简单的政事,群臣对吴江王子嗣如何处决产生分歧。
霍家与陆莳不和,满 朝尽知。
当年霍启孙女和亲远嫁吴江, 如今为自刎的吴江王生下长子, 有霍家一半的血脉,霍启自然是想保下吴江王世子与王妃。
他欺皇帝幼小, 以自己权势欺压, 皇帝不知事,听得他意思后犹豫不决, 习惯性询问丞相意思。
丞相答案明显,除草需连根拔起, 不能留有后患, 免得后患无穷。
二人意见不和,又是一番风雨,周文义作壁上观, 不欲掺和。
霍启喜爱发狠话, 朝会后将人拦住,阴狠道:“陆相行事阴狠,丝毫不顾及今后事, 免得祸及儿孙。”
陆莳膝下一女, 唤陆清。
清者, 世间难求。
陆莳闻言, 眼中终究闪过冷意:“霍老说的是自己,莫要忘了霍二爷如何惨死的, 已有报应在前,不用我提醒你了。”
“陆莳,你欺人太甚,连孤儿寡母都不肯放过!”
陆莳神色如故,“那又如何,国法处置,与旁人有何相干。王妃与世子,绝不可留,霍老可试试。”
说罢,疾步离去,留霍启一人在阴冷的宫道上,恨意燃烧心口,却拿陆莳无可奈何。
旁人习以为常,每遇一大事争执时,霍老都会拦着丞相说一狠话,偏偏丞相从不曾在意,不过今日似是被刺激到来了。
汝南侯踱着脚步走过去,摸着自己深深的胡须,提醒道:“霍老说甚不好,偏偏拿小郡主说事,惹恼陆相岂不事倍功半,您看她如今就算有放过孤儿寡母之心,也不会顺您的意了。”
他悠闲地离开章华台,陆相有一逆鳞,便是郡主陆清。
大长公主多年不染朝政,留在府内生下一女,当作掌上明珠,哪里容旁人诋毁,不需他多话,明日霍老就当明白大长公主也是不好惹的。
人离开朝堂,不代表就无权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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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阳回郢都城探亲,在公主府内住下,初见陆清略有几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