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便骂了。”陆莳道,她伸手抱着楚染不再言语,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自那日金桔宴后,陆相与陆家二房保持距离,老夫人请她过府也不愿过去,两府一度陷入僵局。
楚染忙碌于清河之事,无暇去想老夫人态度如何,她都借故推脱,十一月中旬之时潘夫人来京,拜谒相府。
陆莳自然无暇见她,楚染得空后亲自让人安排见面一事。潘夫人穿着依旧简单,捧着一匣子彩石过来,奉给殿下。
楚染久不出门,穿着雅致,红色的冰梅银纹衣裙,身形纤细,今日敷了脂粉,人淡如烟,她从婢女手里接过彩石,笑道:“夫人送礼,总是挑着珍贵的小玩意,不知来郢都做什么?”
潘夫人得了新平公主的门路,刘章都不敢得罪她,只是清河再大也大不过郢都,她笑说:“民妇想来郢都做些买卖。”
楚染诧异,同她解释道:“郢都有霍家把持,你若无本事可莫要托大了去,到时局面难收拾,苦的可是自己。”
商人见钱眼开,眼力广,心思野,她是见识过的,但来郢都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殿下该知霍家失了霍二爷,已大不如前,趁此间隙,不如来试试,殿下不用担心,民妇不会给您添麻烦,只需您点头就成。”潘夫人信心十足,她见多识广,早就有了很好的谋算。
楚染摸着冰冷的石头,“你且回去,容我想想。”
潘夫人一句殿下点头并非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事情甚广,门路是潘夫人的,人脉却需要公主府提供,且还有相府。
潘夫人自从献了一对火油钻的戒指后就明白殿下心中有陆相,两府的人脉关系甚广,她自然想着加以利用。
她又添一句:“潘家得殿下的帮助,以后潘家所得与殿下五五分利。”
“潘夫人好魄力,如此你且候着,我着人与你接手,甚事你做主就可。”楚染也不多想了,先答应下来,等陆相回来再商议具体的事宜。
潘夫人笑着起身,本欲开口,外面婢女入内,恭谨道:“殿下,老夫人来了。”
她懂得口中的老夫人是陆相母亲,行礼就退下,回去等着殿下派人交涉。
潘夫人动作快,也在院外遇到气势夺人的老夫人,她退至一旁,感受到老夫人凌厉的眼神落在身上。
“你是何人?”
阿秀知晓老夫人的性子,遇到就会问清楚,忙道:“这是公主庄子里的管事。”
“是,奴来给殿下说事的。”潘夫人顺势答话。
潘夫人衣裳简单,料子却是好的,老夫人眼光狠厉,一眼就看出来,道:“公主府的管事穿得竟比你还好,阿秀你莫不是不拿月钱?”
阿秀听这一句讽刺的话也不知如何回答,想着如何回话的时候,潘夫人却开口道:“这是奴自家养蚕做的,就是看着好看,不如阿秀姑娘的衣裳。”
老夫人顿时无话可说,狐疑道:“你还会织锦?”
“会些,家里穷,甚活都会干些。”潘夫人应付得当,也不见胆怯。
老夫人鄙夷地看过一眼后,迈步离开,带人踏进花厅,楚染在厅内把玩着彩石,见老夫人来后就站起身,“老夫人怎地过来了,陆相还未曾回来。”
她将匣子关上,吩咐婢女奉茶拿点心,殷勤地请人上座。
老夫人就看到花花绿绿的东西从眼前闪过,她看过一眼后就不禁好奇是什么珍品,“这是何物?”
“彩石罢了。”楚染转身在下首坐下,给足老夫人颜面,见她盯着匣子看也不做声。去岁送过一匣子金刚石,后来在二房姑娘发簪上看到了,她非小气的人,只是不愿给二房罢了。
老夫人做不到开口去要,盯着片刻后轻轻咳一声,夸赞道:“这些彩石挺好看的,小姑娘做头面不错。”
楚染应付道:“是啊,明日就唤人去打造一些,也不知陆相是否喜欢。”
“陆莳向来不喜这里花里花哨的东西,只怕不会收。”老夫人故作叹息。
阿秀睨了一眼,陆相是不喜,但殿下送的她就会视如珍宝。
楚染不去接话,接过婢女的茶就品了一口,而后慢悠悠道:“老夫人今日来找陆相,有什么事,陆相平时都不回来用午膳。”
老夫人面色不豫,捧着茶道:“殿下近日忙什么,也不见你去瞧瞧老身。”
“近日封地有些事要处理。”楚染随意敷衍一句,老夫人约莫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日日想着人陪,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让人听着耳朵难受。
封地的事,老夫人也不懂,听后就想起那个谈吐不俗的妇人,道:“方才那个妇人是何人?”
楚染看向阿秀,怎地就让老夫人撞见了,她故作不解:“哪个妇人,院内往来的管事妇人也是不少,哪个冲撞您了?”
“就是那个家里织锦的管事。”阿秀适时地提醒。
老夫人不悦地看着阿秀:“我与殿下说话,你插什么嘴,滚下去。”
阿秀笑着请罪,站在楚染身后也没有真的滚出去。楚染心知两人必然是说话了,提起织锦二字,她就顺势道:“织锦的管事罢了,家里织锦的,一手好手艺,我在考虑开个铺子,不能浪费她那个手艺。”
“开个绣房也是好的,以后府内做衣裳方便。”老夫人接过话来,她顺势而为,又提起几件小事,对绣房的事上心了。
她从正门出府的时候,看到仆人搬着好多个箱笼,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停住脚步,“那里面是什么?”
楚染接过话来,“那是给外祖父的年礼。”
陛下看得紧,楚染给西北的银资都是通过节礼或年礼送过去,次数不多,平日里从其他地方送过去,避开陛下的视线。
老夫人问起来,她自然不会在意,见她眸色不对,就道:“西北那里路远,就算现在送过去,只怕也要等到明年才能收到。”
她晓得老夫人性子狭隘,知晓她给祖父送年礼,心里自然存着比较。
老夫人依旧阴沉着脸色,看着那些箱笼也是不说话,不与楚染说话,带着人就走了。
阿秀道:“老夫人见你送这么多礼,怕是不高兴了。”
“无妨,陆相每年送的年礼也是不少,她要比较我也无法,且让她去就是了。”
楚染不在意,阿秀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敢将这件事告诉陆相,免得又让二人之间生起嫌隙。
城门处的人早就打过招呼,到时不用盘查就可以出城,李初被调到巡防营,得陆相吩咐后今日特地守着,见到公主府的人就放行。
“且慢。”远处有人唤停,陆怀思缓步走来,他远远地扫过一眼就知是公主府的人,他策马过来,道:“李将军怎地不查一查?”
“陆大人说笑了,公主府的年礼都是如此,有甚可看,再者瞧多了,陆相只怕怪罪。”李初知晓他是陆相的二兄,将陆相搬了出来。
陆怀思却是摇首,“规矩不可因人而异,相信陆相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产生不悦。”
李初不懂他之意,只是城门下大庭广众,他不能违背陆怀思的意思,忍着心中不悦,挥挥手让身后的兵士挨个去检查。
陆怀思并没有资格去检查,然后他官高,李初位卑,不能出言顶撞,再者他与陆相之间关系匪浅,不好当着众人不给他颜面。
故而他压下心口怒气,忍了又忍,见他挪动步子,自己忙跟着过去,一面笑道:“老夫人身子可好?”
“好与不好,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陆怀思不去理会他的讨好,自己翻开马车里的箱笼,摆的都是上好的皮货,接连翻了几箱还有不少缎子布料,都是郢都城内时兴的。
新平公主对于连家确实很大方,陆怀思又朝后翻去,李初被下属拽走,有人在闹事,他过去调解。
总共十几辆马车,陆怀思一一去翻看,他翻看得很仔细,无一遗漏,最后让人放行,等李初回来,他都已检查完毕。
李初忙让人放行,自己也不同他搭话,自视清高的人也无甚乐趣,他暗地里呸了一声,幸好今日没有闹大,不然他定要打人。
陆怀思装腔作势地检查一番后,带着人策马而去,李初明白过来,这人就是找茬的。
将事情报于陆相后,自觉有愧,陆相却不甚在意,道:“无妨,他既放行,就不会生事。”
李初心里不安,请罪后才离去。
陆莳神色冷凝,几番沉吟后吩咐道:“让人去盯着陆二爷,且看他近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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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的时候,楚染被召入宫,楚帝几乎不曾请她,入殿后设坐,宫娥捧着茶过来,她接过后,言笑晏晏:“阿爹今日怎地召儿过来,可是有甚好事?”
“朕今日得空,想起你罢了,近日在做些什么?”楚帝望着他,眼里如悬刀刃,只是气色也不如往常,脸色隐隐发黑。
楚染不知他何意,便道:“我在府内养了些花罢了,对了,儿学会包饺子,明年给您尝尝,陆相都夸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