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振动了很久,竹昑才漠然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一串非常顺溜的号码,没有储存,但是竹昑这些天对这个号码十分熟悉。他看着这个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烁很久,又渐渐熄灭。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终于,手机不再亮起,竹昑僵硬的勾勾唇角,继续看向窗外。
竹昑,你对于他,也不过如此。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路人,或形单影只,或成群结伴,脸上或冷漠或幸福的表情。
直到,一片黑色的衣角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竹昑皱了皱眉,换了只手继续撑着脸颊,然而过了一分钟,黑色的衣角仍然没有离开。
竹昑不耐的抬头,想要看看是谁站在玻璃前这么久挡视线,随着视线的上移,对上了张谨行一双沉静黑沉的双眸。
“……”
张谨行见竹昑抬头,修长有力的手指隔着玻璃指了指竹昑桌子上的手机,意思不言而喻。
竹昑下意识慌乱的抓起手机藏在身后,就像被老师抓住上课做小动作的学生一样惊慌,可看着张谨行似笑非笑的表情,竹昑又慢慢冷静下来,他慢腾腾的从背后拿出手机放回桌子上,不再看窗外。
竹昑看起来很镇定,然而他轻轻按在书页边不停轻点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无论过多久,他都学不会真正对这个人,心平气和。
“怎么不接电话?”
已经走进来的张谨行自顾的在竹昑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书吧内很安静,书吧内的人都在认真看书,所以张谨行说的话不免就很小声,为了让竹昑听清,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靠的竹昑很近,近到竹昑隐约感觉到张谨行温热的带着轻微烟草味的呼吸。
书吧的座位设置的十分独特,靠窗的位置是个半圆的弧形,张谨行高大的身形坐过来几乎就等于将竹昑圈在他与窗户的中间,不给竹昑留有丝毫退路。
竹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然,他不动声色的向窗边靠了靠,继续看他的书。
张谨行十分自然的凑过来,两只长手,一只搭在了竹昑身后的椅背上,一只把竹昑和书都围进了自己的可控范围。
显然张谨行的腿太长,缩在书吧的小桌子底下十分的不舒服,他两条大长腿在桌子底下委屈的动来动去,最后紧紧的贴着竹昑的腿呆着。
这期间竹昑一直毫无所觉,只是面前的书这么久一页都没有翻过。
“看的什么?”
张谨行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低头靠着竹昑,一起看向他面前的书。
这也许是一本无病□□的自传,又也许是一本作者心目中的风花雪夜,只是如今翻开的这一页,写着这样一段话,张谨行看到了,于是就轻轻读了出来。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听着他读出来的字字句句反而让竹昑恍惚了起来。
“我一生做过很多选择。”
“十八岁的时候,我选择爱她,于是我们纠缠了十年。”
“二十八岁的时候,我仍然爱她,宁愿让她每天在我身边流泪,也不愿意放手。”
“三十五岁的时候,我更加爱她,不过我学会了成全她的幸福。”
“六十岁的时候,我依然爱她,即使相隔千里,不能相守。”
“七十五岁的时候,我不会说爱,我选择带着回忆,躺进坟墓。”
“呵——”
张谨行读完,发出了一声饱含嘲讽的嗤笑。
这一声嗤笑,惊醒了恍惚中的竹昑,他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
“你不赞同吗?”
张谨行对竹昑的问题不置可否,他直接替竹昑合上了面前的书,哼声说道:“放弃,是弱者的表现。”
“这不过是给自己的懦弱找个冠冕弹簧的理由罢了。”
竹昑放在桌子上的手一颤,他垂下眼帘,手指在书的一边滑动,不自觉的说着:“是吗……你这么觉得吗……”
张谨行见竹昑恍惚的模样,伸手按在竹昑滑动的手指上,温热的掌心轻轻拢住竹昑的手指。
他凑到竹昑耳边,如同情人低语一般,语气却十分冷冽。
“告诉我,你在想谁?”
竹昑的睫羽不安的颤动,他微微偏头,拉开一段距离,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嘴里冷淡的说道:“我该走了。”
张谨行随着竹昑的动作站起来,将竹昑笼罩在自己面前,久居高位的气势不自觉的释放出来,他低头看着竹昑躲闪的眼神,慢慢的、冰冷的说道。
“你不是问我赞不赞同吗?”
“我告诉你——”
张谨行每说一句就更靠近竹昑一分,一双黑眸紧迫盯人,丝毫不给竹昑逃避的机会。
“如果是我,我永远不会放弃。”
“既然是我看上的,就必须是我的。”
此时张谨行已经整个人贴在了竹昑的身上,他嘴唇距离竹昑的耳朵不过毫厘,好似每说一个字都像在亲吻竹昑的耳朵。
“就算他坏了、烂了,也是我的。”
“除非我死——我都不会放手。”
“不——就算我死,我也要带着他一起死。”
张谨行的呼吸明明是温热的,竹昑却觉得耳朵烫的要烧起来,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努力彰显着他的存在。
竹昑拿着自己的东西慌张的站起来,推着张谨行的手臂就想走。
张谨行却又突然沉静下来,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竹昑的肩膀,自若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是刚刚说出疯狂言论的人。
“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如何?”
竹昑抿紧嘴唇,沉默的摇头。
张谨行也不多劝,又说了几句,就率先离开。
竹昑呆愣的站在原地,注视着张谨行走远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眼前。
他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张谨行的话让他心中无法抑制的狂喜,那样的话,和曾经狴犴说过的,一模一样。
然而这样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晚,郎烨敲响了竹昑的房间门。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看到竹昑开门,朗烨平静的问道。
竹昑皱着眉直接关门,朗烨却突然伸手抵住房间门,轻声说了句:“听说——”
“你杀死了狴犴。”
竹昑手一抖,松开了抓着的房间门。
朗烨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肆意的打量竹昑的房间,随手就抓起一本书翻看两下就粗鲁的扔了回去。
“你只是来说这个的吗?”
竹昑站在朗烨的身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没错。”
朗烨走到竹昑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讽刺的说了一句:“原来,你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竹昑看着朗烨嚣张的背影,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一下子滑坐了下来。
他今天因为张谨行的一番话而炙热的心脏,重新,冷却了下来。
竹昑低头,将脸埋进躯起的膝盖里,一动不动。
☆、第99章 戏05
竹昑开始躲着张谨行,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连惯常去的书吧都不去了,他翻出了郎逐所有的□□,查了余额,好几个零的余额让竹昑很是满意,他想与其每天混日子,不如找点事情做,这样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开过的那个小书吧,比起忙碌的生活,他更喜欢悠闲自在,有自己的小营生可以度日,这就够了。
这期间,郎立业曾经找竹昑旁敲侧击的打听关于张谨行的事情,都被竹昑三言两语的挡回去了,全部推脱说不知道,不清楚,不熟,没再联系过,气的郎立业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紧接着竹昑找到了于照容,表明他想要搬出这个别墅。
于照容苦着一张脸,显然是很舍不得竹昑走的,可是当竹昑提出带她一起走的时候,她又不肯。
竹昑无法,只能一遍遍的叮嘱她,然后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从表情不明的郎烨身边走过。
至于郎立业,他自己都不经常回这个别墅,还会在意竹昑是否搬了出去?
于是,竹昑顺顺利利的离开了压抑的郎家半山别墅,跑到了自己租的小公寓居住。
比起硕大的郎家,竹昑的小公寓明显温馨的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竹昑甚至在公寓向南的小阳台放了张小小的摇椅,挂了摇曳的纱幔。
然而这个竹昑自以为安静的小窝,刚彻底收拾好的第二天,就被张谨行敲开了门。
“不请我进去吗?”
竹昑抿抿嘴唇,低头要关门。
张谨行直接挤进一个肩膀,竹昑低着头关的用力,没有注意到张谨行的动作,只感觉门被阻挡了一下,紧接着听到张谨行一声压抑的闷哼。
竹昑立刻松开手,张谨行迅速推门进来,然后关紧门,靠着门板才伸手揉着自己的肩膀。
竹昑都被张谨行的迅速惊呆了,在张谨行又对着他呲了呲牙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抓过张谨行的衣角,拽着他往屋里走。
“你跟我来,我给你看看肩膀。”
张谨行被竹昑拽着衣角跟在后面,嘴角轻微的勾起,又立刻紧抿嘴唇,恢复了严肃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