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甘心死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再记不得还有你这么一个人，就那么把你一个人落在这世上，所以黑白无常来带路的时候我逃了。”肖业说道，“后来我想着，鬼修也好，入魔也罢，那都是你瞧不上的腌臜，那不如挑个最快的方式，重新炼成人形，就能再见到你了。”
“所以，你看，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了。”肖业摊了摊手，呵呵一笑。
殷扬手颤了颤，肖业把入邪门歪道、练成人形说得轻描淡写，他却是知道里头有多少煎熬的。本是野鬼，却凭空生出一身妖骨，不说有多困难，不说这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微小，就是这过程，足以让他遍体生寒。魂魄如同被万虫咬噬，挠不到抓不得，只能生生忍着，这直接作用在魂魄上的滋味，比作用在肉体上的要强上百倍、千倍。更何况他的原型是那副模样，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险恶。
“你就不怕？”殷扬没问完整，他抿了抿嘴，他该知道的，肖业就是那样的性子，他认定要做的事情，哪怕九死一生，也会拼尽一切去搏一搏。
“怕啊，每天都在怕。”肖业笑了，他怎么会不怕？他怕，如果他接近了殷扬，被殷扬发现了自己的真面目，是不是得到的只是一张满是厌恶鄙弃的脸？他更怕，就算殷扬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却认不得他了，只当他是需要铲除的妖魔鬼怪。这样的害怕在那段满是煎熬的时期不断折磨着他的精神，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却无时无刻不想立刻回到殷扬身边。
“那又为什么见到了我，三番五次跟着我，却不与我相认？”殷扬替肖业包好了伤口，坐到他对面，手指划过背脊，那里还有几处旧疤，看得出在当时也是伤得刻骨。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和当年的你一样，不近人情。”肖业说道，“你把恶作剧的小鬼送入轮回转世，把厉鬼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我分不清这些算是不近人情，还是理所当然。我早就成了你最厌恶、最欲除之后快的东西，又怎么敢与你相认？”
“人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殷扬吐出一口气，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变了，代价太痛，逼得他不得不变，“但是你该记得，我长生向来护短，这点却是从来不会变的。”
肖业顿了顿，随即抬头盯紧殷扬的眼，仿佛鹰隼一般，“你说什么？”
“我说我长生向来护短。”殷扬看见肖业眼里光芒闪了一瞬，突然觉得喉口有些酸涩，“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是我唯一的伴侣，我的短便只有你一人，要护的也就只有你一人。”
肖业早在殷扬说第一次“护短”的时候便明白了殷扬的意思，却又不太敢相信——他害怕了数百年，想过了无数个被认出后的结局，独独没想过结局会是这样的。除了不敢相信外，另外一点，又是他想多听听殷扬说这些话，他印象里的师傅没说过几句直白话，向来只喜绕着弯兜圈子，不爱打直球。
不过听到殷扬那么说了，他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对面的殷扬说完便也沉默了，明明是两个活得久得记不得年岁的人，却意外纯情得让人发指。
“那唐芸、高景，你不护着了？”还是肖业，开了句玩笑。
“不是还有你？”殷扬挑了挑眉毛，看到肖业眼里带着笑，忍不住轻吻上去，嘴唇覆着薄薄的一层眼睑，“……我想你很久了。”
“好巧，我也是。”肖业阖着眼发出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们的殷扬大大是个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人~所以今天说了那么多，快把一年份的说完啦！
肖业小天使表示心满意足。
你们满足了吗！
PS，如果这一章让你们想到了肖奈……那么只能说我中毒太深hhhh【打死
☆、第23章
高景被殷扬赶下了车，趴在自己手心里休憩的小奶龙还没来得及丢给老师，他看着那条现在看起来好像无害的小东西，咽了咽口水。
“那那那啥，我先带你回我家，家里有点小比较破，您别介意哈。”高景哆哆嗦嗦说了一串，随即又稳又快地捧着小奶龙一口气爬了六层楼。
小奶龙抬抬眼皮子，尾巴扫了两下，打量了眼高景破破烂烂的小房子。
几件衣服随意地挂在沙发上，桌上还有一碗没吃完的泡面。
典型的单身汉的房子。
小奶龙闭上眼，继续装睡，啊不，休憩。
高景没养过宠物，当然小奶龙也不是宠物，不过关键在于，他不知道该给小奶龙睡在哪里。他小心地把小奶龙放在自己沙发靠垫上，把自己的衣服全丢进洗衣篓里。把沙发整理出来后，他挠挠后脑勺，又拿了些靠垫抱枕把沙发周围地面铺上一层。
做完这一切，他在心里两手合十，这规格五星级酒店不到，四星级总有了吧？龙灵大人在上，别嫌弃。
高景小天使，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一堆抱枕靠垫就能上升到四星级酒店了？
高景又转了一圈，确定自己拿不出更好的居住设备了，便转身进了浴室冲澡，忙活了一晚上，身上还沾着肖业的血，得赶紧好好洗洗。
小奶龙睁开眼，看看自己周围不知道堆了多少个抱枕，表情都裂了。它堂堂一条金龙，居然给它睡沙发睡抱枕？！床呢？！
它鼓动翅膀绕着高景的小房子飞了一圈，找到高景睡的那张单人床，停在空中思考了一会儿，好像和给它的那个沙发差不多大嘛……
真穷。
小奶龙撇撇嘴，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便又飞回自己的长沙发，往抱枕上一趴，闭着眼假寐。
高景擦着头发走出来，往沙发上瞥了一眼，见小奶龙还在睡，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过了几分钟，他又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拿了个小毛巾，往小奶龙身上一盖，正好能盖住它的整个身长。
他挠挠头，虽然觉得像龙这样的传奇生物肯定不会出现感冒这种接地气的情况，不过总觉得不给小奶龙盖点东西有些不负责任。
好歹入秋了，晚上总有些冷嘛。
小奶龙那么小小的一只，缩在那么大的沙发里，看着有点小可怜。
高景小天使，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小小的一只小奶龙还嫌弃你家沙发和你家单人床太小？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高景下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沙发那儿看情况，生怕这个龙大爷一觉醒来觉得窝不满意，张嘴把他的抱枕沙发都给烧了。
不过现在看看好像还好？小奶龙盘着身体，看起来像是在练吐息（泡泡）。
察觉到有人来了，小奶龙睁开眼睛，泡泡“啪”得爆开。
高景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个，昨天一不小心把你带回家了。我今天把你送到老师那儿吧，在老师那儿，也有助于你恢复，毕竟老师懂得比我多得多。”他一大早醒来，就是急着想把这个烫手山芋送还给老师。
“不用。”小奶龙一口回绝，顿了顿，说道，“只需要给我一个地方修整就够了，我看你这块地方，也勉强能够凑合。”
高景噎了噎，勉强能凑合？
“呵呵，那更该去老师那儿了，老师那儿比我这小破地方大不知道多少，保证能让你好好恢复。”
小奶龙闻言，抬了抬眼皮子，“你这是不欢迎？”
“不不是！”高景赶紧摇头又摇手，既然龙大爷不想挪窝，那他只好硬着头皮当房主了。
都怪他昨天把窝搭得太好了。高景闷闷地想着。
他转身走进厨房，起得太早，肚子饿了，他开了盒泡面烧了水，闻着香味满足地吸了口气，也就这时候觉得泡面最好吃了。
他端着泡面走出来，看见小奶龙乌黑的两个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泡面，身体僵了僵，“那个，你……”
“我过去在人间的化名叫苏泷。”小奶龙说道。
“哦。”高景讷讷地应了一声，“那个，你要吃么？”
“可以一试。”小奶龙·苏泷矜持地点了点头，高景只得回到厨房，拿了个碗出来，从自己的杯面里分了点出来。
苏泷飞得颤颤巍巍，看得高景差点想伸手把他抱到餐桌上了。他收拢翅膀，伸出龙爪捞起面条塞进嘴里，酸唧唧的，他皱了皱眉，看向高景说道，“坏了。”
高景赶紧夹了一口放进嘴里，被苏泷一爪子拍掉，都说坏了还吃，是不是傻？
高景傻愣愣地瞅着不知道为什么发火的龙大爷，暴脾气差点上来，面条又没坏，不就是这个味么！还拍掉他的口粮！还好没翻了。
“酸了。馊了。”苏泷看出高景在想什么，耐着性子解释道。
“……”高景一股火灭了，哭笑不得，“这是老坛酸菜口味的，当然是酸的了。诶你等等，我给你泡个红烧牛肉的去。”
苏泷狐疑地看着高景，这馊的玩意儿还有名字了？还是正常的了？它等高景去了厨房，又伸了爪子往高景那杯面里捞了几根上来塞进嘴里，随即呸呸吐了出来，还是酸的，难吃。
高景泡好了红烧牛肉面端出来，苏泷吸了几口面，点点头，爪子戳戳红色的纸杯子，“这个没坏。以后就吃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