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一如往常,除了又开始缠着我哭闹,问我能不能别走的归雪。】
【我有些束手无策,因为我实在不擅长安抚别人的情绪,这点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我的一个性格乐观的朋友曾和我说过,其实只要我表现出一点外露的情绪,那些人就不会对我有像现在这么大的意见了。】
【该哭的时候就哭,该笑的时候就笑,没有人情味的人是不可能有人会喜欢的。让他人对你产生认同感,也不会让自己总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可是说实话,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真的比想象中要困难。】
【很早之前,我曾经不幸失去过一个对我而言意义非常大的朋友。我自认为在那件事上确实有我的过错,心中备受折磨的同时也无数次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
【可是后来当我回到家乡处理事故后续,同时见到他妈妈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情绪的我却表现得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有很多我说很久也说不完的优点,相比起一无是处的我来说真的要优秀的多,在他死后,他的母亲为他而哭,这让我觉得很惭愧的同时也很羡慕,但是我又对当时的局面完全无能为力。】
【我也想做个乐观积极的人,但有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活在另一个没有任何人的世界里。】
【所以格外感谢你,至少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心脏就是活的。】
【也只有在靠近你的时候,才会让我觉得日子不至于一直那么难过。】
【闻楹】
曾经因为天各一方而发生在闻楹和他之间的信件,现在读起来,依旧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们那段时间一共给对方写了十三封信,内容大多很简短,偶尔说些各自的见闻心情,不过这也是两个总是碰不到面的人唯一能用来交流的方式了。
至少如今蒋商陆再翻看起来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和当初一样,是一种能感觉到那个人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坦诚的感动,所以接下来蒋商陆也没留意时间就这么一封封地往下看了。
一直到他终于抵抗不了困意坐在门口就睡着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他等了快两个小时的闻楹才独自回来了。
而注意到脸色透出一种病态的白的男人明显是为了等自己回来才一直守在这里,有那么一个瞬间,脸上带着刺骨寒气的闻楹表情真的有些说不出的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但是他真的觉得很无能为力,他明明站在他一生中最爱的人面前,但是现在却连手指尖都不想碰他。
不是不在乎了,也不是不爱了,只是觉得很冷,从头到脚都很冷,冷得仿佛都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这般想着,闻楹的眼神便透出股不似人类的冷酷起来,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强行忍耐着心头异样的情绪,又俯下身准备抱面前的蒋商陆回去睡觉。
可等闻楹刚把落在地上的那些东西都给收起来,又站起来想要拿回了藏庙里头,被他抱在怀里的蒋商陆却忽然轻轻地动了动,接着还生着病的男人那很困倦却强撑着精神的声音也含糊地响了起来。
“……回来了?”
“恩。”
“回来就好……我也准备睡了,要是还有什么事你先和谢沁说吧,我和他聊了一会儿得出了些新的结论,希望能帮到你。”
这话说完,抬起头看向他的蒋商陆就笑了笑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被他和往常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态度弄得很不自在,但皱着眉的闻楹还是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和完成每天必须都要做的任务一样把他送回去,又帮着躺下来睡着了蒋商陆纾解了一下心脏方面的压力,闻楹眼神平静地注视着男人安静困倦的睡脸,独自出了会儿神之后还是径直起身选择离开了。
而再当他找到已经在佛堂里和呼图克图还有宗明苑一起吃早点的谢沁时,站在门口闻楹和里头谢沁简单地对视了一眼,那头坐着喝茶的中年人也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找我有什么事吗?”
跟着他一起走出来的谢沁的态度看上去很客气,但也仅仅只是客气而已,他和闻楹之前不算熟悉,但和蒋商陆认真聊聊之后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认定的人,认定的事自己还是少泼凉水比较好。
所以此刻面对他确实不太喜欢的闻楹,他也只是态度很平常地朝他投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而单独和他找了个无人空旷的佛堂又坐下来,昨天晚上一晚都没有回来的闻楹沉默了一下,忽然用颜色浅得都显得无机质的眼睛看着谢沁淡淡开口问了一句。
“你和闻天明平时很熟?”
“恩?还好吧……我和他目前住一个干部小区,偶尔一起打羽毛球,你忽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只是打羽毛球?”
“不然呢。”
皱着眉的谢沁看上去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心里却总觉得和闻楹这种脸上写满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谈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有点说不出的古怪,而面无表情的闻楹被他这么一脸疑惑地盯着也没说什么,过了半天才表情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没什么,随便问问。”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确确实实觉得自己被哽到了,谢沁有点无奈地想着自家陆弟这到底是什么奇特的眼光,但还是耐着性子又和面前的闻楹说了几句话。
而不由自主地就把两人话题带到了正事上面,谢沁把昨晚和蒋商陆进一步细化的东西说给闻楹听了听,又眼看着表情淡漠的白发青年抬起手掌又指着墙角的某一点轻轻地问了他一句。
“如果这间屋子就是这个世界,那条线是Y轴,你觉得那个地方会是什么?”
这话乍一听有点没头没尾,但仔细想想却很有深意,知道他可能想向自己透露些什么的谢沁将自己的视线落在那个被三面墙夹住的狭窄角落,许久才神情略显迟疑地开口道,
“是原点?”
“恩。”
顺着谢沁的思路就点了点头,闻楹静止的眼神中藏着很多复杂难言的情绪,但最终他还是将自己目前的所知道的一些东西以一种格外清晰透彻的声音缓缓开始叙述道,
“到目前为止你和蒋商陆的所有猜想其实方向是完全对的,如今的世界的确可以用一个坐标轴来类比,按照你们的设想,植物存在于第一象限,微生物生存于第二象限,而动物则分布在Y轴上,因为停留在原点的动物一直只能向上纵向进化,所以这么多年来,动物看上去都没什么横向阶段性进展的问题也在这里,但他的这个猜想其实是有一个很大的破绽的……”
“地球不可能是平面坐标轴,地球应该是一个空间坐标轴,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那个墙角一样,那才是地球该有的样子,所以原点是可以改变的,生物们生存的象限也是可以改变的,空间的灵活性能让任何一个可以形成力量支点的地方都成为新的原点,只要有人能做出这种改变。”
眼神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脸色瞬间大变的谢沁,闻楹昨天晚上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并不代表他心里就不在思考这件事,只是他需要的是脑海中大量信息自己沉淀下来的时间。
而一整晚在外面也大概理清楚了王志摩的某些目的,闻楹静静地等待着谢沁自己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听到对面的中年人冲自己脸色不太好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道,
“太岁他疯了吗?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不清楚吗?他想用什么来作为重建坐标轴的代价?破坏现有的生态环境?还是人为地迅速减少人口?”
科学家的思路总是跳得很快,这边的闻楹才只是帮忙开了个头,背后都凉了一半的谢沁自己就马上想通了所有的地方。
而想表达的也正是这个意思,闻楹将自己纯白色的眼睛望向冈仁波齐直到五月都没有化开的异样冰雪上,许久才用一种思维和情绪都清醒冷酷到可怕的眼神淡淡地开口道,
“如果我没猜错,属于动物的原点现在就冈仁波齐山上,也许离卓玛拉山口也并不远,目前还没有找到原点的太岁正在利用自己的力量试图创建新的坐标轴,改变全体微生物长久以来,只能被迫生活在第二象限的恶劣生态。”
“所以只要等他找到并毁掉原点,他心里的目的就达成了,一旦新的坐标轴出现,原点被篡改,第三场地球物种变革就不远了,这应该也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吧。”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很严重的话,谢沁想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情绪开口说点什么,但好几次都没敢打断平静陈述着的闻楹,不过他现在也总算是明白过来物种的进化都给眼前的这个少言寡语的青年人带来了什么惊人的改变了。
至少这种大脑方面的变相强化和对待问题的旁观者态度已经让他看起来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甚至是有点可怕冷酷到不好接近了。
“那你……你现在想到什么办法了吗?你对动物原点存在的位置有什么大概的猜测?”
“这也是我现在想和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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