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宿讶异。面前这人好像一点仙法也没有。
随着金癸进了厅内,角宿算是大开眼界了。这里几乎什么摆设也没有,只有一张床,一座悬镜,颓败荒凉,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很难想象天界的殿下过的是这种生活。
金癸对此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星君,你自己变套桌椅来坐吧。”
俩人在悬镜前坐定,金癸的话便开始多了起来。“这是元始天尊给我的宝贝,可以看见任何你想看见的人。但遗憾的是不能看见未来呢,不然我好想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啊。”金癸眼波粼粼,笑着说道。
死?你死了人间就没太阳了!角宿瞪了他一眼。
镜子里开始显现出笾毕与柳拾音的身影。看样子是已经开始了第一世。
“这,谁转世成谁啊?”金癸皱起好看的眉头。
“笾毕转世成水蛇族的滕英,柳拾音转世成龙族九太子骄图。”
“反差好大啊。”金癸一边喝着角宿变出的茶水,一边感叹道。
两个观戏的人边聊边看间猛然发现,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十章 云泥
“九殿下!九殿下!”龟管家火急火燎地跑来,但是却没见到九殿下的半个身影。
“九殿下呢!”他抓着殿里的一个侍从问道。
“一、一早就出去了。”
什么!这、这可让老奴如何是好啊!
“龙王驾到!”一声传告让龟管家回过神来。
老龙王威严霸气,张口便问:“骄图呢。”
众侍仆都低头哆嗦,无人敢应答
“骄图呢!又出去和那狐狸幽会去了还是去鬼混了!”老龙王气的胡须都抖了起来,大声命令道,“去把那孽障给我抓回来!”
骄图被一众虾兵蟹将抓到的时候,正窝在千年雪狐仙白尘怀里睡觉呢。“白尘哥哥,救我。”骄图拽着白尘的衣袍不松手。白尘给他一个难过痛心的眼神,“小图,对不起,我无能为力。”白尘是妖精得道而成的散仙,在地界高贵强大,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龙王抗衡。
骄图绝望地看着他,又爱又恨,又舍不得放手。
一众押着骄图回了龙宫,老龙王已经等候多时。看着骄图身上因反抗而留下的伤痕,龙王不可能不心疼。只是这孩子无法无天,不能再放任不管,故而冷声训道,“你竟然敢在成亲前一天逃跑”
“孩儿不想成亲,孩儿真心喜欢白尘哥哥,求父王成全。”骄图不屈不挠。
“不可能!这个亲你必须成!”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和一个没见过的人成亲?而且他奇丑无比,还是个瘸子!父王,您最宠孩儿了,为什么这次却要这么对孩儿”骄图大眼睛里溢满泪水,惹人怜爱。
龙王也于心不忍。只是多年前龙王夫妇曾被水蛇族救了性命因此欠下恩情,遂许诺将腹中第九子嫁与其族,如今九子骄图到了成亲的时候,也该还了这笔人情债了。“这是承诺。”
“因为一句承诺就毁了我这一生”
“父王对不起你。但是,只能如此。”龙王闭上眼睛,低声命令,“来人,服侍九殿下换上喜服即刻送往水蛇宫!”
“不!我死都不会去!”
“那好,那本王就去灭了你的白尘哥哥!”
骄图听闻浑身颤抖,眼里充满惊愕,“父王当真如此绝情。”
殿内安静了片刻,随即骄图大笑起来,笑声凄惨而放肆,“好,我成亲就是了。”再睁开眼睛时,他好像变了一个人般,满目怨恨。
目送着骄图离开,老龙王的身影更添几分沧桑。
滕英伏在椅子上,看着宫里仅有的三个下人忙里忙外张灯结彩为他准备亲事,心里微微有些苦涩。这一族已经没落很久了,除了滕英作为继承者还守在这里,其他族人都各奔西东地散了。宫里颓败不堪,桌椅上的漆也有些脱落,想来怎么收拾都比不上那奢华龙宫的一分一毫。滕英一点期待也没有,虽然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但定亲的那天已经很久远了,人家忘了就忘了,龙王会记得你这没落的小族么?就算没忘,龙王九太子也不可能会嫁到这边来。滕英想到这,更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便悠闲地睡了起来。
“醒醒,少爷快醒醒,九殿下到了!”一个小仆慌张地摇醒滕英。
滕英暗自吃惊。到了?不会吧,还提前了一天。丫鬟过来手忙脚乱地帮他换上喜服,滕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觉吓了一跳。
“少爷,您今天最英俊。”丫鬟笑着说,眼里带着泪光。
滕英也跟着笑,“只怕九殿下见了这张‘最英俊’的脸,马上就吓得跑回家了。”
丫鬟望着滕英,哭着跑了出去。每每滕英自嘲地笑,大家都很心疼。
穿得越华丽就显得这人越丑陋。滕英拽了拽身上的喜服,如此感叹道。
听说一生最美好的时候就是洞房花烛夜,滕英看着满屋的狼藉,抽了抽嘴角。一进屋不像洞房,像搏斗现场。罪魁祸首坐在床上背对着滕英,看起来气势汹汹。
生气是正常的。滕英笑着说,“九殿下,东西砸完了,您若还不解气,就打我好了。”
没有骄图意料之内的发火,骄图想了想,冷声命令道,“你过来。”
滕英走上前去,看清了骄图的脸。
那一刻,滕英无法形容骄图有多么好,他只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有多么不好。那是一种从脸颊到浑身到血液骨头里都泛出的自卑感,让滕英攥紧的拳头有些颤抖。太相形见绌了,滕英眼角有点酸涩。这样的一个人,不该留在这里。
“看得呆了”骄图嗤笑道,“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滕英望着他的一脸鄙夷,笑着回答,“没有。”
“你倒是比我见过的鬼怪还丑上几分。”骄图伸出白皙修长的玉指,抚着滕英脸上遍布的疤痕,指尖划过滕英的嘴角,划过眉间,最后划到了那双温润深邃的眼睛。骄图魅惑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手尖用力,生生戳进了滕英的右眼。
血骤然溢出,顺着滕英的脸汩汩地淌下,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滕英愣了一下,忍着剧痛,没有躲闪。
“以后还敢看我么”骄图邪气地问道。
滕英苦笑着低下头,“不敢了。”
“滚出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那张丑脸!”骄图一挥手施法,甩的滕英飞出老远,头撞到墙上血流不止。
滕英一阵眩晕,挣扎着爬了起来,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退了出去。
骄图望着滕英苍白隐忍的脸,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以及地面留下的斑斑血迹,心中的怒气却丝毫未减。
“少、少爷,疼么?”丫鬟边哭边为滕英擦拭血迹。滕英的脸上布满黑紫的伤痕,只有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还算漂亮,如今这右眼失去了色彩,变得黄浊,使得整个人更加毫无生机,犹如腐尸。
真疼啊,滕英默默地想,疼到心窝里。
第二日一早,骄图就开始闹腾起来。
“少爷,殿下拆了你的书房!”
“少爷,殿下烧了你所有的衣被!”
“少爷,殿下说想喝你的血。”
滕英躺在摇椅上闭目沉思,不气不恼,“都依他。”
仆人捧着一碗鲜血颤颤巍巍地奉了上来,骄图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啊,我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放。
骄图佯装过去接碗却没有拿稳,血洒一地。
“呀,这可怎么办。”骄图故作无辜。
滕英听闻仆人禀告此事的时候,刚刚睡醒。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常常昏过去。滕英把手伸出来,上面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他一直重伤在身,又中了怪毒有百年,身体就像个空壳,早已无太多法力。轻轻撕开结痂的地方,血就一流不止。接满了三碗后,滕英叫仆人端下去,备用。
果然,骄图要了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后,开始觉得索然无趣,就没再继续。
不久后,服侍骄图的仆人就被打伤了。
滕英匆忙赶到,“怎么回事?”
那仆人并不清楚到底了为什么。
骄图倚靠在门上抱着臂膀,嚣张跋扈,“没有为什么,轮不着你管。”
“但无缘无故欺负人总归是不对的。”
骄图被点燃了怒火,恶狠狠地说,“你没有资格管我。”
“我是没资格管教殿下,但我有责任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滕英直视着骄图,不卑不亢。
骄图瞬间闪身到了滕英面前,“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看我么!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左眼也挖出来!”
滕英淡然,“我又丑又瘸,也活不了多久,瞎了就瞎了。殿下高兴就好。”
“你!”骄图感觉是拳头砸到了棉花上。滕英越是顺着他,他就越是愤怒。滕英越是不在乎,他就越感到失败。你要是不痛苦我怎么会有报复的快感呢?突然,骄图想到了个好主意。有时候,温柔是比刀刃更能伤人。
“你说想保护他们,那这样吧,你来做我的仆人,你来任我欺负,怎么样。”
滕英讶异了一瞬,随即答道,“好。”他其实很是不解,骄图理应憎恨自己厌恶自己,怎么会突然又让自己接近?想了一会儿,突然又有些明白,也许他要开始一场新的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