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摇头道:“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我根本不需要看到他的脸,我就是知道他长什么样。”
接着就是巨大的悲伤又覆盖了上来,卜天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异样。
成峰道:“卜天,卜天你怎么了?”
卜天的头脑却还在快速地转动:“小点声,听他叫什么名字。”
主持人用沉重的语调道:“人民警察裘枭难同志不幸殉职……”
成峰愣了。
卜天道:“那天不光我,还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新闻,刘轻舟也看到了。”说着卜天赶紧拿出手机来拍照,他按手机的手甚至还有点颤抖。
刘轻舟茫然的看着手机。
卜天抓着他的胳膊道:“你不记得了吗,那天你让我看的新闻,云南地震,这是那个失联的消防员!”
刘轻舟挠了挠头道:“是他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卜天瞪着他道:“你好好想一想!”
刘轻舟被他掐地胳膊疼,但主要是被吓着了。
成峰道:“卜天你冷静一下,过去好几天了,记不得也是正常的,新闻还在我们可以上网上查。”
卜天放开刘轻舟去开自己的电脑。
刘轻舟偷偷地指着卜天,用口型问成峰:他怎么了?
成峰耸了耸肩,跟着做到卜天身边翻看新闻。
没有。
没有搜到一条。
云南地震那么大的事故,可以搜到的新闻不到十条,信息量单薄到可笑,找不到裘枭难的照片。
卜天失望的扶住额头:“怎么会这样。”
成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卜天笑道:“我也觉得我该去找精神医生。”
成峰道:“可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呢?”
卜天一愣。
成峰道:“就算你真的见过他,潜意识里也记住了他的名字,怎么就这么巧了,你梦见他的第二天他就上新闻了。”
卜天冷静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成峰突然严肃道:“卜天,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理论和公式解释的。”
卜天道:“可我需要一个解释。”
成峰摊开手耸了耸肩。
卜天道:“好吧……麻烦你了。”
成峰目光望向电脑屏幕道:“不要急着否认自己。”
卜天看着他。
成峰接着道:“这个世界是很奇妙的。”
卜天其实深以为然。
☆、未知与恐惧
“从宇宙爆炸论角度来说,时间是有箭头的,”卜天诚恳的看着杨广飞:“可以证明我们所存在的广博空间中,的确存在着不断流逝的时间……”
杨广飞打断卜天道:“错了,我们无法还原宇宙爆炸时的情境,所以我们也无法确定爆炸时宇宙处在低熵状态。”
卜天再次被打了回来,皱着眉头显得十分烦躁。
杨广飞从资料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突然会跟我争论这些问题。”
卜天沉默了。
杨广飞道:“有些时候人类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恐惧真相,时间箭头是产生于人的心理,人都是认为时间是前进的,所以这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了。”
最后杨广飞又问:“你也恐惧吗?”
不,我不恐惧真相,卜天在心里想,我只恐惧未知。
但是,未知即真相,往往不能更准。
卜天愿意相信的是,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这更能接受一些。
卜天背着一具尸体行走,脚下是被雪覆盖的冰面,每走一步都要打滑,他摔了好几跤,爬起来接着走,他知道自己在梦里,也知道自己背着的不是裘枭难,不为什么,就是知道。
冰面上开始变得模糊,白雾一点一点侵蚀过来,卜天开始失去方向,他慢慢地停了下来,对自己说:“去哪啊?”
他喊道:“裘枭难!”
没有人理他,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卜天感觉累了,他想看看自己背的究竟是什么人,于是他蹲下来把人放在冰面上。
看身形是一个女人,她穿着很奇怪,有点像中世纪西方的探险者,披着羊皮质感的披肩外套,大大的帽子扣在她的脸上。
卜天把她的帽子掀开,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年轻的女人。
卜天现在已经找不到惊讶的感情了,他平静地把帽子重新盖好,静静地坐在一边。
他第一次在梦境中待这么久,在这时他总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
他在梦里走神了,反应过来时身边的白雾早已散去,他见到了他这一生中最恐惧的一幕。
厚厚地冰面瞬间变得如玻璃一般透明,他看见了冰面下的密密麻麻地布满血丝的眼睛。
卜天大叫一声,差点倒地。
一颗颗眼球紧盯着他。
卜天几乎难以冷静下来,以他为中心,无数的眼睛就在他的脚下围了一圈,一只青白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脚底,卜天吓了一跳摔在了冰面上,他迅速爬起来,那只手一直在卜天脚底的冰面上砸来砸去,企图突破冰面。
身下的水简直浑浊不堪,巨大的不明生物吐出长长地舌头把卜天脚下的东西一口卷进了自己的嘴里,怪物的舌头紧紧地舔了舔冰面,卜天甚至能看见它舌头上的眼睛的残渣。
他就站在怪物的舌头下。
冰面似乎很坚固,怪物拿他无可奈何,很快游走了。
没有了遮挡物,卜天清楚地看到了他脚下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几乎站不稳脚。
一颗古怪而巨大的树生长在水底,周围都是些见都没见过的生物,冰面下似乎是这个世界的垃圾场,把这个世界上一切污秽恶心地东西聚集了起来。
他在那里看到了他在等的人。
裘枭难静静地躺在那棵树的树冠,似乎正在沉睡。
卜天瞬间就被惊得醒了过来。
看到了不能用言语来描述的场景没能把卜天吓醒,却在看到裘枭难身在那种处境的时候,一瞬间惊醒了。
卜天躺在床上,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直到寝室的同学一个一个地起床洗漱,才起身。
也许今天又能看到裘枭难的死讯了。
应该找一个心理医生看一看了。
卜天最后想了这两件事。
接到刘轻舟的电话的时候,卜天正在图书馆看《梦的解析》
刘轻舟一贯地大惊小怪:“讲座啊!你咋没来,全系都得来!”
卜天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赶紧赶到教学楼签到。
刘轻舟道:“你这两天咋回事,月经不调啊。”
卜天问道:“这又讲的什么啊。”
刘轻舟道:“教你斗地主呢。”
卜天懒得跟他扯淡,转过头问范志远:“老大,有没有用啊,没有我溜了。”
范志远扳住他的肩一把把他压回到座位上:“系主任和导师都在上面看着呢,给他俩个面子。”
老头子说话磨磨唧唧,像是含在嘴里一样,讲了十多分钟的内容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完。
刘轻舟道:“这他妈带个袈裟就去西天取经吧,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钟涵从手机中抬起头看了一眼:“讲万物起源呢?”
刘轻舟张嘴就能吹牛逼:“对对对,就讲那块呢,现在是女娲那会。”
钟涵没鸟他,接着玩手机。
刘轻舟巴巴地跟着看:“钟小手机牛逼,我们这都没信号,钟小还能玩奇迹暖暖呢。”
旁边的一个女生往这边看了一眼。
钟涵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天小,把他带走。”
卜天道:“能走我一准带他走。”
刘轻舟很鸡贼的指着前面的一个女生道:“她来了她也来听讲座了。”
卜天翻了个白眼:“大哥全院都得来,除非她偏瘫,能保外就医。”
“什么乱七八糟的,”刘轻舟不乐意搭理他:“哎,好久没看见她旁边那个女的了啊,我还以为她俩撕逼了,毕竟你说女神和女屌不能是纯真的友情。”
卜天一愣:“哪个啊?”
刘轻舟:“空乘那个系花啊,傻了吧你。”
“不是,”卜天探出头去:“她身边的哪个?”
刘轻舟茫然:“不认识啊,就她俩经常一起走的那个。”
卜天这时候也看见了,阶梯教室的座椅十分符合人体力学,设计的非常高,他已经透过座椅间的缝隙,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刘轻舟仍然巴巴的偷窥系花。
卜天有些颤抖着道:“那个女生不是死了吗?”
范志远抬起头:“哪个?”
“和空乘的系花一起的那个……”卜天竭力冷静着道:“不是开学第一天跳的楼吗?”
所有人都不太理解:“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