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如这个疯男人所说,为了以权谋私找人当他的替死鬼?
那么这位法师大人也太险隘自私了些。
段重殊走出三生葬地,引起天地动荡,所以魔君被打入三生葬地入祭,现在他又想用自己把他换出来……
真是好大一场因果轮回。
陆忘川说:“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但今生我不管什么前世,不记得的事我为什么要相信,管他段重殊是什么来历,我只知道我陆忘川,不是为魔而生,为三生葬地献祭而生的忘川君,我跟你不一样”
魔君黑气沉沉的眼珠锁视他,摇头叹道:“薄情啊薄情,忘川君你好无情!”
要不是双手双脚都被捆着,陆忘川很想揍他一拳或踹他一脚。
薄情薄情薄你妈的情!不过是不想替你永无止尽的去受苦,老子这就算薄情了?!
至于他口中的前世往事,太沉重了,沉重的陆忘川根本不想当真,但真未免太累了。
而且,他不信。
此时天空又炸开几声惊雷,陆忘川抬头看一闪而过的蜿蜒雷劈,竟是血红色,像是那些雷打在一个人的身上,劈出的血痕。
“天劫?”
陆忘川仰着头问。
“是损魔鞭正在抽佛骨!”
魔君忽然探出利爪锁住他的咽喉,瞬间逼至他眼前,满含仇恨的笑意让他一张俊秀非常的脸庞变的扭曲癫狂:“今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抽他的骨给思归,要你的魂献祭!”
陆忘川的喉骨几乎被他掐断,紧咬牙关看着他说:“做梦去吧,我才不会……替你扛包!”
话说完,只听一声裂响,捆魔锁竟然生生被他勒断!
陆忘川闪身避开他的手,捂着烁痛的喉咙后退几步盯着他说:“你不是要我的魂?自散了也不给你!”
说完双手如飞掐了一个刨心咒,足下生风将他紧紧包裹其中。
陆忘川立在风眼中冷笑道:“疯子,你可看清楚了,你的真身在三生葬地中,现在你也不过是一个□□,想拿我的魂夺舍,我让你没的夺!”
魔君站在原地神情莫测的看着他,久久磨动牙关说:“你不敢”
但他不知陆忘川一旦钻进牛角尖里那就是冲着作死去的,倔脾气一旦上来就算是他娘亲死而复生来拉他也拉不住,无知故而无畏的狂妄少年真有几分宁为刀下鬼不做替死鬼的狗胆包天。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既然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只见他脚底疾风越来越猛,身形也随之变的透明……
.
如果这男人说他的前世是真的话,活的那么精彩也不差这百十年,若他真是忘川君……鱼死网破又如何!
然而陆忘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要和对方玉石俱焚的计划行不通,因为天上又是几道雷电劈开血幕,那余力竟将他的咒语震毁。
段重殊正在被抽佛骨?
抽筋拔骨,想来应该是痛苦之极,他又是如何支撑到现在。
趁他晃神的一瞬间,魔君手持捆魔锁朝他飞身而去:“你果真铁石心肠!”
面前一道黑影转眼将至,陆忘川双手空空挡也没法挡,只能疾步向后退,又在掐动刨心咒。
在他咒成之前,一道白练从身后飞来迅速把他裹住,然后收进桃林深处。
一瞬间就被狠狠掼在地上,陆忘川猛然捂着心口坐起身,死而复生般的大口喘气。
身边迅速围了许多人,他粗略扫了一眼,是穆有才赫连羡等人。
“前辈你可算醒了!”赫连羡见了他就跟见了亲爹一样亲。
穆有才惊喜之余也没忘了踏入桃花坞的另一个人:“忘川,大法师在哪里?
陆忘川往桃林消失的地方看过去:“他没出来?”
“没有”穆有才说:“咱们现在也没逃出封魂阵,这座桃坞山就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封魂阵”
陆忘川调息片刻,闭眼打坐:“我知道了”
天下阵法不过六爻十二卦,皆有法可破,包括臭名远程又大名鼎鼎的封魂阵也不会是一个死阵,找到它的阵眼就有办法,而现在看来这阵的阵眼掩藏的极深,应该在桃坞山中的某个地方,既然如此,那就推到桃坞山再看如何!
世人都道是解阵,他确是破阵,如此不安常理出牌,实在吉凶难测,但事到如今不得不为之了。
陆忘川再次分出自己的生魂,乘风飞向桃坞山之巅,站在星辰下俯瞰这座与夜色假象融为一体的山体。
他伸手在天幕下拂过,天上星阵顿现,无数根星丝由空中洒落牵扯住桃坞山山脊,一座山体霎时被星丝一分为二,一道若隐若现的山脊暴露在夜幕下闪闪生光。
陆忘川抽出长剑对准山脊一点,身上衣袍被忽然加剧的夜风吹的猎猎作响,黑发随风舞的癫狂四溢。
若他真的是忘川君,那就一剑劈开这座不祥之山!
穆有才正给他护法,不消一刻钟后就听闻身后爆发山洪巨响,如石破天惊河山动荡!
桃坞山竟被一道百丈长的剑光生生劈开,无数飞石碎砾像一场落雨般纷纷落下。
“啊!”
穆瑾岚抱着头跺在他怀中,挡不住身旁石块迅速堆集。
随着桃坞山被劈开,天光也从山腹中流出,黑夜不复存在,换之艳阳高照。
陆忘川睁开眼,眸光平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被毁坏的不成样子的剑,以及掌心被震出的一片擦伤。
“阵破了”
穆有才不可置信的望着顶上的蓝天白云,呐呐道:“忘川,你破了封魂阵”
陆忘川丢下手里的剑,再次看向桃花林消失的地方。
一袭僧袍□□柱着禅杖缓缓朝他们走来,浑身血痕密布,遍体鳞伤。
“真的是大法师?!”
赫连羡惊呼一声,和三位师弟跑过去搀扶段重殊。
被损魔鞭抽了百余下,滋味并不比他在三生葬地受过的千万道天雷好受,段重殊依旧低敛眸光一身庄严佛像,被他们扶到陆忘川等人不远处坐下,双手合十打坐调息。
陆忘川看他片刻,收回目光望着地面略有所思。
三生葬地,也正是埋葬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的地方,一个连魔都可以埋葬的地方,怎会埋葬不了一个人前世,三生葬地走一遭,只怕已经了却前世今生的红尘俗世,犹如新生。
就算前世的段重殊当真是他同门师兄,当真对他……有情有义,那些情义也早已被埋在三生葬地之中,成为了一段腐朽到尘埃里的红尘往事,如今的段重殊,是佛,是了却红尘污垢剔除七情六欲的执法大法师。
陆忘川忽然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问:“你的法号是重殊,你的俗名又是什么”
段重殊紧阖双眼,额心佛莲淡了许多,依旧是一派冰山寂寂,远在云端的模样。
“出家之人只有法号,没有姓名”
也不知道是谁薄情……
陆忘川目光平和看他许久,豁然一笑说:“那就不问了么,来来来法师大人,请受弟子一拜”
说着撩开前襟,双膝跪地朝他磕了一个头。
段重殊睁开双眼,面色纹丝不动:“做什么”
陆忘川抬头笑道:“拜师啊,菩提子和天魔子不就是你两个俗家弟子么?再加我一个好不好?师尊?”
这一声师尊叫的真是在乖巧也没有了,然而师尊却没领情。
“本座不收俗家弟子,他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弟子,你快回玉昆山”
陆忘川一屁股坐下去,扑了扑衣裳上的土说:“我不回,反正我磕了头你就是我师傅了,我就跟你走了,师尊”
段重殊微微皱眉,本就血色不足的脸上更像是剔透的美玉:“别胡闹,你怎么能跟我走”
陆忘川抱着膝盖好整以暇的笑问:“为什么不能?我怎么就不能跟着你了,正好么,以前呢我想把你当爹孝敬,现在认你当师傅,正好当爹伺候了,就算我报恩了”
段重殊拿起禅杖站起身,一脸决绝道:“你的恩我不受,渡你一场只是你我有缘,倘若你在不收敛心思安心修炼,那便是我无法点化与你,也不会在与你相见”
“别……”
陆忘川脱口而出,说了一个字又戛然而止,仰头看着他冰冷无情的侧脸,磨着牙半晌才笑说:“别这么无情么师尊,头都磕了你还想赖账啊”
说完拍拍屁股站起身,要去抢他的禅杖:“徒弟帮您拿”
段重殊被他缠的心烦气躁,拂袖避开他背对他冷声道:“我不是你师傅,你也不是我徒弟,好自为之!”
他的情义,果真都被埋在了三生葬地。
陆忘川悄悄的握紧双拳又松开,不动声色的又舔着脸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撒娇一样说:“就收我一个么,要不弟子再给您磕个头?”
“你的礼,我不受!”
段重殊一挥袖子挣开他的手,背影决绝的逐渐走远。
陆忘川站在他身后,脸上的温度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冷却,甚至于有些恼怒。
这朵高岭之花在三生葬地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果真这么冷傲薄情无情无义,那最好当初就不要管他!一把火烧死反是好事!
穆有才和赫连羡等人旁观了许久,都惊讶的很,前者从未见过他还能耍贱卖乖,后者没想到他这么死皮赖脸,前者惊诧难言,后者更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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