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那托斯半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席洛咽了口唾沫,试图让自己的思维再发散一点,然后将刚编出来的假话一股脑全给倒了出来:“您喜欢的事雅江大人,并不是我。我确实跟光明神殿有一点关系,也曾经跟雅江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他有一天路过我们的村子,觉得我很有天赋,所以教过我几天神术。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写封信到光明神殿去问一问。”
塔那托斯弯起一侧的唇角,好整以暇地提出疑问:“几天?”
雅江就没怎么离开过神殿本部,要多说上点时间,说不定就露陷了。
席洛只好臭不要脸地回答:“对,雅江大人说了,我是个天才。”
塔那托斯挑了挑眉梢:“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把你带回神殿?”
席洛回答:“雅江大人说,神殿的生活并不适合我。”说到这里,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雅江大人是个好人啊。”
他正想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来增加可信度,塔那托斯却忽然打断了他:“我相信你。”
席洛顿时一噎:“真的吗?”
塔那托斯淡淡地回答:“假的。”
席洛嘴角抽了抽:“所以……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不是吗?”
塔那托斯眯起狭长的眼睛,眼神瞬间暗沉下去,缓缓说道:“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席洛,说谎会付出代价,我保证。”
“我、我可以对光明神发誓,我真的不是雅江。”
所有推脱的谎言全都被迫咽了下去,席洛张了张嘴,胆战心惊地挤出这一句话来,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融化在舌尖。
塔那托斯的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席洛只能看到他一侧的唇角意味深长地勾起,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震动已经停下来了,几个暗刃一声不吭地挤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四周忽然变得针落可闻,塔那托斯出奇平静的话语声就变得格外清晰:“就算真的是这样,你也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除非我死,除非你死。”
这不是温柔的情话,而是冰冷的宣言,塔那托斯决定了的事情,别人没有反抗的余地。在那一瞬间,席洛就像是被某种凶猛的猎食者盯住那样,恐惧正从他的心底一层一层地泛上来。
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随即本能地往后退,那几步让他踩到了某种软软的东西。席洛崴了一下,随后被塔那托斯揽入了怀中。
身边传来抽气声,白拦在前方拿出武器,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个从废墟下挤出来的东西。一个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他的半张脸都已经被石头给砸成了肉酱,另外半张脸则因为淤血而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实验品?”塔那托斯阻止了暗刃们的攻击,冷冷地看着那个怪物冲着自己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不是实验品。”席洛倒吸了一口气,甚至忘了从塔那托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班森,这是班森!”
这句话像是骤然拉开了一层帷幕,露出了后面血淋淋的真相。班森剧烈地抽动起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狭小的空间中发酵。那具活动着的尸体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席洛的眼睛。
“我抓到你了。”他用那张破碎的脸绽放了一个残缺的微笑,像是一个陷入了热恋的少年般甜蜜地说道:“雅江。”
第20章
没等暗刃出手,班森的脑袋就重重地撞在了地上,血液从豁开的伤口处蔓延开来,昭示着他的真正死亡。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但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席洛整个人都在一瞬间绷紧了。
他猜到梅洛会找过来,却没想到那家伙的动作居然这么快。难道地下设施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梅洛在暗中谋划的?毕竟苏瑞的悲剧看似合理,却包含了太多的巧合……可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跟他有关吗,梅洛早就知道他藏身在王都之中,所以想要借此把他给引出来?
不,还是不对劲……
席洛胡思乱想着,只觉得像是有一大桶冷水兜头淋下来,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向四肢窜去,让他连拔腿就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甚至都忘了从塔那托斯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塔那托斯微微眯起眼睛,将席洛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却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甚至没有对雅江这个名字多问上一句。
他只是上前一步,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席洛和班森残破的尸体阻隔开,然后淡淡地开口道:“有人远距离操纵了这个傀儡,他是怎么定位到你的,席洛,你有什么头绪吗?”
席洛呆呆地看向他,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就想起了什么,立刻把苏瑞的那束头发掏出来放到塔那托斯的手中。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跟塔那托斯交代了一遍,随后说道:“我身上就只有这束头发比较特别,这是苏瑞唯一留下的东西了,上面带着很浓郁的黑暗系元素。”
“黑暗系元素……”塔那托斯沉吟了几秒钟,忽然说道:“找到你之后,我们只遇到了一次元素爆炸。”
席洛不明所以地问道:“一次就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还不够啊。”
白在塔那托斯的示意下,开口对席洛解释道:“在来的路上,情况要凶险得多。因为那些凭空出现的爆炸,我们折损了三名暗刃。”
席洛心神不宁地皱起眉头,无意识地喃喃道:“果然是他动了什么手脚吗……”
刚说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要坏事,但现在闭嘴没有任何用处,塔那托斯微微偏过头看着他,显然已经听到了那句话。
席洛一瞬间差点连呼吸都要给生生逼停了,等反应过来,立马咬着牙恶狠狠地扫了暗刃们一眼。
一众围观者纷纷收回了猎奇的目光,但眼前这个大boss显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的。席洛稳了稳心神转向塔那托斯,试图现场编出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故事来——起码得达到好莱坞大片的水准。
可还没等他张口,头顶一片窸窸窣窣的粉尘落下,随即就有一线光明射了进来。红在外面忧心忡忡地喊道:“大人,您在下面吗?”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打岔的时机掌握的这么好真是good job!
席洛这个高兴啊,果断闭上嘴把话给咽回去,顿时头也不疼了,手脚也利索了,人也精神了。等几个人从地里被刨出来,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找着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就打算偷偷开溜。
“你想去哪儿?”
塔那托斯开口,声音不响,声线里却透着渗人的寒意。
“……”
某人立马识相地停下脚步,特别乖巧地蹭回到了塔那托斯的身边,干笑着解释道:“哈哈哈哈哈我没去哪儿啊,就是站累了想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一坐。”
“你不用担心什么。”塔那托斯挑起眉梢,缓缓地开口:“我什么也不打算问。”
……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席洛愣了愣,稍微有些动容,刚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塔那托斯对红说道:“把他抓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他离开贝勒维宫半步。”
席洛:……
说好的真爱呢,把他刚刚的感动给还回来!!!
跟塔那托斯显然是不能讨论法律法规、和谐社会、道德伦理、哔——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席洛反抗不能,半小时后就毫无悬念地被暗刃给打包丢进了塔那托斯的办公室。
更悲惨的是,他还要干活……
作为塔那托斯的副官,席洛的日常生活充斥着各类公文。前段时间情况特别,席洛的工作都被分配给了其他人,但现在,塔那托斯终于决定要重新开始压榨这个宝贵的劳动力。
软禁了他还让他批改公文,塔那托斯终于在周扒皮和蛇精病的道路上迈上了崭新的高峰,真是可喜可贺,丧心病狂。他已经能够预见自己接下来的悲惨人生了……如果他接下来还有人生的话。
席洛在心里把某人抽打了一百遍,然后默默地拿起手头看完的第五十七本公文,小心翼翼地叠放在了那堆高高的纸山上面。
就在这时,阿德莱德忽然推门而入,急匆匆地冲了过来,一把将席洛扯起身来左看右看,确定他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什么伤都没有。哦对了,我给你带来了解药,快吃吧。”
大概是一夜没睡,他的眼下带着一抹青紫,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憔悴。
要是别人在他气头上这么自说自话拉拉扯扯,席洛说不定就一巴掌往对方后脑勺上呼过去了。可他欺负谁,也不好意思欺负真好人阿德莱德啊,再说他还记得自己打晕对方的事情呢。
面对阿德莱德,就算是不讲究没节操如席洛,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真诚地道歉道:“之前的事情对不起,你的那件衣服已经破了,我重新买一件给你吧。”
阿德莱德摇了摇头,语调温柔:“不用了,我知道你选择直接打晕我,是不想我牵扯到这件事里去。不说这个了,你在这里呆得习惯吗,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过来吧。”
“在这儿呆着,还真是……一点也不习惯。”
席洛扯过一把椅子坐下,耸了耸肩膀,就半开玩笑地哭丧着脸跟阿德莱德碎碎念:“这鬼地方除了公文什么都没有,简直了。我要出去,我想要床被褥枕头抱枕红烧排骨醋溜草鱼麻辣小龙虾草莓面包柠檬蛋糕苹果跟香蕉。”